這兩個馬克杯是一對的,印製著穿著粉紅色和服的女娃娃,以及穿著天藍色武士服的男娃娃。
他的手微微顫抖,拿起馬克杯在水籠頭底下清洗,然後倒出幾顆花茶到馬克杯裡,接著拿到飲水機下沖泡。這樣的動作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因為他以前曾經天天泡茶給她喝。
他一手端著一隻馬克杯,來到她面前,將馬克杯擱在茶幾上。這組沙發、這張茶幾、牆上的掛畫,甚至窗簾上那如大片草原的淺綠。
屋內的所有傢俱都是他和她一起精心挑選的,沒想到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宇心……”他柔柔地喊著她的名。
她撇開眼神,故意不看他。“我沒事。星期一我就可以正常去上班,謝謝你來看我。”她只能故作鎮定。
“宇心……”他看著她的故作堅強,卻無法揭破她極力想要掩藏的事實。“你去看醫生了沒?你的臉色真的很差。”
“我沒事,你走,你快走。”她的堅定幾乎要被他的柔情給摧毀。
“別這樣,你先坐下來。”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腕,她卻如驚弓之鳥般地立刻倒退一大步。
“我不要坐!你也不要碰我!”因為激動,讓她猛咳了出聲,這一咳,似乎怎麼都停止不了那五髒六腑的扯動。
他立刻又走進廚房,然後倒了一杯溫開水出來。“你坐下,先把這杯水喝下。”
他硬是拉著她坐下,然後將杯緣抵在她的唇邊。她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倔強,只好乖乖地把水喝下。
一杯水喝完,她的咳嗽才逐漸舒緩。“你生病了,你得去看醫生。”
“我看過了。”她比了比桌上的藥袋。“你真的不用操心。”
“那你中午吃過了沒?”見她悶不吭聲,他心裡就有答案了,於是他又轉身走進廚房。
“紀博濤,你不要碰我的東西,這是我家,你沒有權利碰我的東西!”
她在廚房門口大聲嚷嚷。
他不顧她的反對,開啟冰箱。冰箱裡空空的,只剩下幾顆雞蛋。
於是他只好拿出雞蛋,再從櫥櫃的最下層找出米桶。
“紀博濤,你以為你還是這裡的男主人嗎?你如果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你立刻離開我家,馬上離開!”
她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可是他還是不為所動,繼續掏米洗米。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走得那麼絕裂,連回頭都沒有。你怎麼可以說要來就來!你怎麼可以這樣的若無其事!”喉嚨因為用力嘶叫,又讓她忍不住猛咳了起來。
他沒有反駁。她現在是個病人,他忍住所有要說出口的話,一切都得等她的病好了再說。
“你怎麼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怎麼可以……”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失了聲,整個人就這麼往旁倒了下去。
“宇心!”他丟下手中的鍋子,眼明手快地攙扶住她。
她的眼睛在迷濛中半睜開來。“我不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我死都不會再愛你……”她喃喃地喊叫著,那像是不願妥協的脾氣。
紀博濤看著床頭櫃上那一整排的相片。
第一個相框,是他和她公證結婚當天的合照。雖是結婚,她卻沒有穿白紗,他也沒有穿西裝,極簡單的儀式,她臉上卻洋溢著快樂的幸福。
第二個相框,背景是阿裡山上的日出,他拜託路人甲幫他們合照,因為氣溫接近零度,只見她小鳥依人的緊緊偎在他胸前。
第三個相框,是一個綁著兩條發辮的小女孩。小女孩五官甜美的模樣,簡直就是她的翻版。他看不出來小女孩的年紀,只是,小女孩會是他的女兒嗎?
第四個相框,是她和小女孩的合照,兩人穿著一模一樣的母女裝,背景是他所熟悉的青青草原。
看完床頭那一整排相片,再看看床上睡得正熟的女人。
在她昏倒的那一剎那,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擰得有多痛!他連忙將她抱到床上,替她蓋好棉被,再回到廚房煮了一碗簡單的蛋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