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玄想到這裡,極為憤怒。自己當年便是因為受不了這群太監,方才離了宮;不過那夏騰當年卻是一副奸佞模樣,誰能知道他六十歲後會變成認賢而用的賢宦?
至於皇帝那句“念及舊情”,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董伏不敢隨意殺死這個太監,矯詔將他放了。
“老朽最怕的,就是宦官之子與那宦官一個德行。看那董伏日日所為,若董胤在董伏之後依舊如此,那對於我大夏可是大禍!老朽蔔了一卦,大夏歲崩,天下將傾,此亂世將至之兆。讖曰‘兩蒿重陰,山青水軋;一弓開合,兩馬相長。’蒿草與重是一個‘董’字,青與水是個‘清’字,不解何意;至於最後兩句,大概是兩個馬姓之人禍亂朝綱吧……”
若是按照盧玄所言,那這番蔔卦是個實實在在的兇卦,而且危及的是整個國家。孫珪知道這個道理,問道:“先生可有何法可解?”
盧玄搖了搖頭,面露苦笑,回答道:“天地之事,本非凡人能解,我折壽易卦,本已是違反天機之事;若是逆天而行,必然遭受天譴!”
這只是其一,何況天下之大,天數當然,如何是一個凡人能夠改變的?
劉夷希被晾在旁邊多時,見二人相視沉默,說道:“學生以為,萬變之理,不若順其自然。正所謂‘天下將傾,志士群起;合久必亂,亂則必定’。天數如此,何必阻撓?”
孫珪思襯半晌,嘆了口氣,說道:“夷希說的是,天下大亂之日,必是群豪薈萃之時。若天數不絕大夏,必有天命之人匡扶皇室;若夏祚將絕,只得順應天意。”
盧玄聞言,雙手微微捋動胡須,心中五味雜陳;但人可敢撼天呼?這一切因果,只能付之一聲長嘆。盧玄笑道:“若我等今日之言被董伏等人聽見,又是殺頭之罪,你等尚還敢如此評議,是不懼死也!”
劉夷希二人也是應和而笑,何況天下大亂之日尚不知何時,何必在此杞人憂天?憂引數載,不若戲酒三分;如此往往,方才無愧於本心。
盧玄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亂世爆發,他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好說呢。他收起笑容,眼神嚴肅道:“此事暫且擱置不提,老朽留你等,還有其他要事。董胤之事只不過是突發事件罷了。”
“夷希,此事與你,關系重大。”
見老師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劉夷希很是驚詫;這是孫珪在學堂最後一日,即便有重要之事,也是針對孫珪的,怎麼也輪不上他啊!
盧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茫然的學生,無奈的嘆息了一下說道:“你昨日之事,老朽已從老李處聽到了。”
聽見老李二字,劉夷希的神經一下就緊張了,看來確實是針對他而來的。但劉夷希不知道的是,老李有沒有把他和張瑜的事情告訴給盧玄,若是告知了,那今天可不是一件事情了。
“二者皆有。”
盧玄語氣的無奈,似是表明盧玄早已看穿了劉夷希的想法,他撚著鬍子說道:“五年以來,你進步之大,老朽皆是看在眼中。你對道學的天賦,自不必說,已然超出了老朽三十歲之以前的能耐。”
原本是打算在今日將那道門秘法傳授與你的……盧玄心中暗想道。
“不過老朽太過注重你能力的培養,卻忘了許多基本的東西。學堂,乃是教課育人之地,老朽卻是忘了這個最基本的一點。正如老朽之前所說,學堂之中願意學習道學之人少之又少,如今的二十人之中更是隻有你與孫珪。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老朽反而感到怠惰了,忘記了學堂最基本的東西;授課之事小,然,育人之事大!”
盧玄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看著劉夷希的表情變化。不過劉夷希表情並未發生太大動蕩,這般言語,昨日在張瑜處他便聽過了,何須他再來廢話?
盧玄見劉夷希並未有所動搖,竟是有點氣憤,拂袖問道:“你可知你這五年來的變化?”
盧玄突然加大的聲音倒讓得劉夷希措手不及,立馬拱手,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深怕自己再被責罰一番。
見劉夷希突然變成一個挨罵的小孩子模樣,一旁的孫珪竟是笑了起來;盧玄見狀,哭笑不得的說到:“老朽並不是責備於你,如今這樣,主要的責任還是在老朽。很久之前,老朽隱隱發現了你的變化,但著實說不出變化在哪兒。前段時間,老朽拜訪張府,順途見了張瑜,瞭解了你過去的事情與行為,方才知道你的變化有多大。”
劉夷希這時候已經不敢說話了,而一旁的孫珪問道:“請先生明言,學生心中,夷希積極向上,行為並無任何不當之舉。不知夷希可有何過錯?”
盧玄見孫珪搭話,便將劉夷希丟在一邊,朝孫珪問道:“老朽問你,在你眼中,劉夷希如今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