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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遇難呈祥 (1)

樂之揚聽那人聲音蒼勁,像是一個老人,當下深吸一口氣,說道:“老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沒問你呢!”那人笑道:“這個星隱谷是歷代靈鰲島主閉關修行的地方,閑人免進,非請莫入,你們兩個小子,又是怎麼進來的?”

“歷代島主……”江小流臉色慘變,沖口而出,“你、你是雲島王?”

那人呵呵直笑,樂之揚也笑了起來。江小流撓了撓頭,心中大為羞慚,此人和雲虛相比,嗓音蒼老許多,再說換了雲虛,聽了兩人的議論,只怕早就大發雷霆了。

樂之揚不勝好奇,問道:“你不是島王,為何也在此修行?”

“誰說我修行了?”那人冷冷說道,“門上的鐵鎖你沒看見嗎?”

樂之揚凝目細看,石門上果有一道鐵鎖,不由訝道:“老先生,你被囚禁了嗎?”

“先不說這個。”那人哼了一聲,說道,“小子,我再問你,你還以為東島人少,不足以取天下麼?”

道:“大明不是大秦,朱元璋也不是秦始皇。”

“何以見得?”

“始皇帝以驕奢治天下,朱元璋以儉樸治天下。始皇帝嚴刑峻法,壓制的多是百姓,朱元璋也用嚴刑峻法,對付的多是官吏。前者虐民以逞,後者吏治肅然;始皇帝寵信趙高,任用奸佞小人;朱元璋立鐵碑於宮門,嚴禁宦官掌權。大秦民怨沸騰,一夫振臂而七廟隳,如今天下稱治,民樂太平,誰要高呼造反,只會叫人當成瘋子傻子。”樂之揚自幼追隨古論今,樂之揚耳濡目染,也多了幾分見識,只是年紀幼小,如上一段話,大多出于樂韶鳳的見解。

那人沉默一時,忽地哈哈大笑,說道:“好小子,身為東島之人,膽敢大放厥詞,見了島王雲虛,你也敢這樣說嗎?”

“怎麼不敢?”道,“我義父常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天下太平難得,豈容邪人擾亂?”

那人唔了一聲,問道:“令義父尊姓大名?”樂之揚答道:“樂韶鳳!”

“原來是他。”那人似乎有些驚訝。

樂之揚不由問道:“老先生,你認識我義父麼?”那人道:“有過數面之緣,樂先生可好麼?”

“他去世了。”樂之揚不勝黯然。

那人沉寂時許,忽地朗聲吟道:“三秋聞桂子,更有離別期,來日泉下逢,會友聽玉笛。”

他忽然吟詩,二小均是不解,那人又說:“我與樂先生最後一別,正是三秋時節,那時他吹笛送別,笛聲穿雲,蕩氣回腸。可惜,但要再聽一次,只有九泉之下了……”說到這兒,他停頓一下,忽道:“有人來了。”

樂之揚側耳聽去,岑寂無聲,不由笑道:“老先生,哪兒有人……”正說著,忽聽上方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席老前輩,近來可好?”

樂之揚聽出是花眠的聲音,與江小流對望一眼,均是臉色發白。但聽石門中那人笑道:“託福,託福,身子骨硬朗著呢。”花眠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方才有兩個人闖入龍隱谷,前輩可曾見到他們?”

那人呵呵直笑,並不回答,突然間,樂之揚耳邊傳來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小子,我見過你呢?還是沒見過呢?”聽這口氣,竟有為二人遮掩的意思。

樂之揚心中感激,但想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老者身在牢中,還肯挺身相助,義氣頗為不凡,如果因此連累了他,叫人過意不去。當下大聲說道:“花尊主,我在這兒。”

老人嘆了口氣,再不作聲。江小流盯了樂之揚一眼,不無怨怪之意。樂之揚嘆道:“是禍躲不過,這件事錯不在我們,島王如果明白事理,未必會治我們的罪。”他故意放大聲音,好叫花眠聽見。

“好你個樂之揚。”花眠語中帶嗔,“你這麼說,如果治了你的罪,就是島王不明事理了?”

樂之揚呵呵直笑。江小流見他面臨危境,氣勢不衰,也不由生出勇氣,暗想:“他都不怕,我怕什麼?大不了死在一起,黃泉道上也有人作伴。”想到這兒,挺身說道:“花尊主,我也在此。”

花眠哼了一聲,不過片刻,上方垂下一個藤筐,連著一條鐵鏈。樂之揚跳入筐中,藤筐徐徐上升,不久到了地面,只見花眠領著幾個弟子,冷冷站在一邊,樂之揚拱手笑道:“有勞花尊主了。”

花眠見他闖了大禍,依舊談笑自若,心中大為不快,說道:“樂之揚,你為何大鬧‘飛鯨閣’,前因後果,你原原本本說與我聽。”

樂之揚便將藉故探望江小流,遇上陽景尋仇的事情說了一遍。才說完,江小流也吊了上來。花眠又問一遍,江小流也如實說了。兩人言辭印證無誤,花眠輕輕皺眉,沉吟道:“罷了,先去龍吟殿再說。”

一行人拾級而上,不久來到龍吟殿中,只見雲虛高踞上座,氣度森嚴。葉靈蘇、雲裳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男子英偉不凡,女子窈窕靈秀,彷彿金童玉女,雙雙相映生輝。

明鬥引著“鯨息流”弟子站在階下,看見二人,均是怒目相向。不少人為瓦片所傷,臉鼻青腫、皮破血流。陽景等人也換了衣褲,可惜時間倉促,不及仔細清洗,空氣中仍彌漫著一股屎尿的惡臭。

江小流見了明鬥,不勝心虛,低頭縮腦,腳步遲疑。樂之揚卻是一無畏懼,大踏步走上前去,沖雲虛行了個禮,笑道:“雜役樂之揚,見過島王大人。”

“小畜生!”明鬥麵皮發青,厲聲高叫,“你待罪之身,見了島王,膽敢不跪?”

樂之揚笑了笑,並不理睬,明鬥大怒,正要動手,雲虛擺了擺手,冷冷說:“由他去吧,看他的樣子,就算跪了,心裡也不服氣。”

樂之揚笑道:“島王明鑒。”雲虛雙眉一揚,目有怒色。葉靈蘇盯著樂之揚,眼裡滿是責備。樂之揚不以為意,反而沖她嘻嘻一笑。葉靈蘇越發氣惱,恨不得揪過此人痛打一頓。

明鬥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島王明鑒。樂之揚身為雜役,不守規矩,潛入我‘飛鯨閣’偷學眾弟子習武,為我弟子察覺,負隅頑抗,鬧得‘飛鯨閣’屎尿橫流。按島規,此人理應挖眼斷腿,以儆效尤。江小流引狼入室,助紂為虐,也應逐出門牆,貶為雜役。”

聽到這兒,葉靈蘇微微皺眉,眼裡大有憂色。雲虛沉默時許,忽道:“樂之揚、江小流,你二人有什麼話說?”

樂之揚笑道:“島王明鑒,我去‘飛鯨閣’不假,鬧得屎尿橫流也不假,但偷學武功,斷無此事。我是去挑糞的,難道說,‘飛鯨閣’的弟子都是蹲在茅坑裡習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