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花眠身後的幾個龜鏡弟子笑出聲來。雲虛目光掃過,那幾人方才止住笑聲。至於“鯨息流”一夥,早已氣得暴跳如雷,齊聲痛罵。
雲虛沉默一下,冷笑說:“樂之揚,你膽子不小啊,事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
道:“胡說八道不敢,只是據理力爭罷了。”
雲虛盯著這個少年,心中暗暗稱奇。此子膽氣不凡,言語從容,放眼島上弟子,怕也少有人及,可惜自己聽了明鬥一面之詞,將他貶入雜役,要不然,未嘗不是可造之材。
他想到這兒,生出憐才之意,慢慢說道:“明鬥,誰能作證他偷學了武功?”
“鯨息流的弟子都能作證。”明鬥一揮手,“陽景,你來說。”
陽景猶豫一下,小聲說道:“我與和喬、遲飛、羅峻山正在習武,忽覺有人窺探,回頭一看,正是這個樂之揚,同行的還有江小流,想必是江小流帶他來的……”他說得吞吞吐吐,明鬥聽在耳中,大不受用,忽聽花眠笑道:“陽景,你敢說自己沒有撒謊?”
陽景轉眼一看,女尊主笑意盈盈,目光清亮有神。陽景心頭一跳,慌忙垂下目光,低聲說:“句句屬實。”
“好啊。”花眠淡淡說道,“我這‘龜鏡’之術,真是白練了麼?”
陽景心中後悔,他報複心切、信口開河,誣陷樂之揚偷學武功,但卻忘了花眠的“龜鏡之術”可以窺探人心,所以一見花眠入殿,登時心慌意亂,硬著頭皮說了一通,結果還是慘被揭穿。
雲虛看他神氣,心中明白幾分,沉聲道:“和喬、遲飛、羅峻山,陽景的話屬實麼?”
三人面面相對,和喬苦著臉說:“島王明鑒,陽師兄大約記錯了,我是如廁之時,遇上樂之揚的。”
“畜生。”明鬥又驚又氣,反手一個耳光,將陽景打飛了出去,他麵皮漲紅,沖著雲虛施禮:“明鬥管教無方,還請島王責罰。”
雲虛也不瞧他,向花眠說道:“據我所知,擔糞的雜役一向是邀月峰的焦老三,為何換成了樂之揚?”花眠笑道:“找來焦老三,一問便知。”
有弟子領命出去,帶了焦老三進來,雲虛問道:“樂之揚的路牌是你給的?”焦老三見這陣仗,嚇得心膽俱裂,撲通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說:“是要去‘飛鯨閣’探望他兄弟,好說歹說,我才把路牌給他的。”
“這麼說,借路牌是你自作主張了?”雲虛盯著焦老三,目光越發冷厲。
焦三還沒答話,忽聽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叫道:“誰自作主張?路牌是我讓他給的。”
說話間,童耀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不由分說,給了焦老三一掌,罵道:“老糊塗了麼,你說樂之揚向你借路牌,我連答了三個‘好’字。你是聾子還是酒鬼,這麼快就忘了嗎?”
他身為醉酒之人,卻罵他人酒鬼,幾個年少弟子紛紛捂口偷笑。雲虛大皺眉頭,說道:“童耀,你來幹什麼?”
童耀笑道:“我手下人受了冤屈,我這做管事的,當然要來申辯申辯。明鬥,樂之揚可是我邀月峰的人,可不是你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的。”
明鬥冷笑道:“他大鬧‘飛鯨閣’也是你支使的了?”
“鬧得好。”童耀拍手大笑,“我早想去鬧一鬧,可惜不得機會。鬧得好,鬧得妙,我邀月峰的人,個個都是好樣的。”
“童耀你醉了。”雲虛聽不下去,指著兩個弟子,“你們兩個,把他帶下去。”
兩個弟子架著童耀就往外走,後者邊走邊叫:“樂之揚可是我邀月峰的人,你們不講公道,我老童可不答應。”
明鬥朗聲說道:“島王明鑒,就算陽景說謊,但樂之揚汙我門庭、傷我弟子也是實情。”
雲虛沉吟時許,拈須說道:“花尊主,你執掌刑堂,以你之見,如何處置?”
花眠道:“陽景挑釁在先,說謊在後,理應掌嘴一百。樂之揚和江小流大鬧‘飛鯨閣’、擅闖星隱谷,各打刑杖三十。”
“正合我意……”雲虛還沒說完,樂之揚忽道:“慢著。”
雲虛不耐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樂之揚笑道:“島王判錯了。”眾人齊聲叫道:“大膽。”雲虛揚了揚手,淡淡說道:“好啊,你說說,我怎麼錯了?”
眾人見他神色,均是心生寒意。雲虛生平為人,越是止水不波,心中怒氣更甚,若是雷鳴電吒,反而好上許多。
葉靈蘇心中焦急,連使眼色,道:“江小流不該罰,該賞!”眾人齊叫:“大膽,放肆,拖下去打嘴……”江小流也是面如土色,連扯樂之揚的衣襟。
雲虛哼了一聲,冷冷道:“讓他說。”
道:“他大鬧飛鯨閣,全為顧全義氣,幫助朋友。東島志在複國,將來打起仗來,大家看著同門身陷重圍,也都一個個袖手旁觀嗎?”
此話一出,龍吟殿上一片寂靜。雲虛臉色陰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若是罰了江小流,豈非鼓勵不義之舉,如果島上弟子個個明哲保身,將來複國之時,確有可慮之處。
他想了又想,忍氣說道:“得對,江小流傷害同門,理應當罰,顧全義氣,應該獎賞。一賞一罰相互抵消,他在‘鯨息流’也呆不下去了,明日可去‘龍遁流’報到。”
江小流免了責罰,又能改換門庭,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一時忘形,笑嘻嘻說道:“島王大人,樂之揚來飛鯨閣,全是為探望我,他也很有義氣,三十大板也免了吧!”
雲虛兩眼朝天,冷冷說道:“他是很有義氣,他這麼大的功勞,我是不是應該免除他的雜役,將他收為正宗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