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鬥大為得意,尋思少女受了內傷,如果將她激怒,必能使其傷勢惡化。正想繼續嘲弄,忽聽道:“明鬥,你說得不對。”明鬥道:“我怎麼不對了?”
道,“以小可之見,應是明尊主你為老不尊,半夜偶遇葉姑娘,色心大動,欲行不軌。葉姑娘奮起反抗,但卻被你打傷,本人恰好經過,撞破了你的醜行,將葉姑娘護送至此……”
“放屁,放屁……”明鬥天性狹隘,冤枉他人可以,自己卻受不得半點兒冤屈,一時忘了身份,破口大罵起來,“小畜生,你一個狗雜役,一無是處,誰會相信你的屁話?”
“對呀。”,“我一個狗雜役,一無是處,葉姑娘卻是高高在上、鳳凰天仙一樣的人兒。我倆夜半私會,這樣的事兒說出去也沒人信。但以明尊主的高明武功、下流人品,殺人越貨都幹得出來,汙辱婦女還不是小菜一碟……”
話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洞xue應聲一震,跟著轟轟隆隆,前方洞頂掉下來幾塊磨盤大小的石頭。
“怎麼回事?”樂之揚微微吃驚。葉靈蘇沉默一下,忽道:“不好,他要封洞。”正說著,又是砰砰兩聲,更多岩石落下,堵住了洞xue的出口。
葉靈蘇銳喝一聲,發出飛針,但只射中石塊,黑暗中激起一串火星。明鬥連連發掌,不一會兒的工夫,通道坍塌了大半。樂之揚撲上前去,但見亂石累累,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正想運勁推開,又聽轟隆連聲,明鬥不知從哪兒推來一塊巨石,擋在亂石之前。樂之揚連推數下,石牆紋絲不動,只聽明鬥說道:“好侄女,這可是名副其實的洞房,二位盡情享用,明某就不奉陪了!”說完哈哈大笑,很快去得遠了。
樂之揚呆了呆,一跤坐倒,喃喃說道:“這是什麼武功,連石頭也能打碎?”
葉靈蘇一聲不吭,樂之揚不由擔心起來,問道:“葉姑娘,你還好麼?”一面說,一面伸手過去。還沒碰到女子,忽聽葉靈蘇冷冷說道:“把你的狗爪子拿開。”
樂之揚應聲縮手,苦笑道:“葉姑娘……”
“閉嘴!”葉靈蘇怒道,“我不想跟你說話。”樂之揚一愣:“為什麼?”葉靈蘇恨恨說道:“你跟明鬥一樣,只知道拿女人說事。色心大動,欲行不軌,呸,你腦子裡就是這些骯髒事嗎?”
道:“我那是挖苦明鬥……”葉靈蘇氣道:“你哪兒是挖苦明鬥,根本、根本就是挖苦我,哼,我可不是任由你們擺布的女子。”
“你當然不是。”道,“要說任人擺布,也該是我這個一無是處的臭雜役才對,葉姑娘你這麼厲害,誰要敢擺布你,管教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少女沉默不語,樂之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否又說錯了話,過了一會兒,忽聽葉靈蘇長吐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明鬥的內功是‘鯨息功’,本是當年‘西昆侖’梁蕭的絕技,他雖然比不上西昆侖,但開碑裂石卻不在話下。”
樂之揚聽得出神,嘆道:“葉姑娘,全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困在這裡了。”
“怪你做什麼?”葉靈蘇漫不經意地說,“換了別人,我也一樣。”
樂之揚大感無味,又問:“你怎麼會來海邊?”葉靈蘇冷冷道:“我愛來便來,你管得著嗎?”
兩人一時無話,過了片刻,葉靈蘇忽又問道:“樂之揚,你在想什麼?”樂之揚沉吟道:“我在想怎麼出去。”少女哼了一聲,問道:“沒想那個朱微麼?”
聽了這話,樂之揚又被勾起心事,靠在牆邊悶悶不樂。葉靈蘇也不作聲,只是輕輕喘氣。洞中至幽至暗,外面受驚的燕子也平靜下來,寂靜有如一塊大石,沉沉壓在二人心頭,不知不覺,樂之揚也迷糊起來。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紫禁城裡、沉香亭前,朱微坐在那兒,凝眉含愁,信手彈琴。樂之揚想要叫喊,偏又出不了聲,想要走上前去,可是走了許久,總也走不到她的身邊。他的心裡惶急失落,就連朱微彈奏的曲子也變得模模糊糊,聽不出曲調的來歷。
忽然一聲尖叫,樂之揚陡然驚醒,挺身坐了起來。亭子、少女一掃而光,環眼看去,周圍一片黑暗,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夢。
樂之揚暗叫慚愧,正想躺下,忽然又聽見一聲尖叫:“爹爹,別,別……”叫聲又尖又細,有如一個女童,悽慘之處,使人毛骨悚然。
樂之揚不勝心驚,湊上去叫道:“葉姑娘……”話才出口,手腕一緊,被少女緊緊握住,她的手指纖細有力,滾燙得像是燒紅的鐵釺。只聽她喘息兩聲,忽又尖聲叫道:“爹爹,別,別,媽媽快死啦,她流了好多的血……”
叫喊中,她下意識收緊手指,樂之揚腕骨劇痛,幾乎被她生生擰斷,伸手摸去,少女肌膚如火,高燒不退。
她病了麼?樂之揚心中焦急,正想將她搖醒,冷不防葉靈蘇一頭撞來,將他攔腰摟住,光滑灼熱的臉蛋靠在他的胸前,淚水滾滾流了出來。
樂之揚不知所措,葉靈蘇卻陷入了迷離幻境,嗚嗚咽咽,念念有詞。從話語中聽來,她的父母似乎發生了某種爭鬥,少女一面哀求父親罷手,一面催促母親逃走,聲調哀怨悽婉,使人心顫神搖。
樂之揚連搖帶喊,想要喚醒少女,可是葉靈蘇內傷發作,走火入魔,陷入夢魘之中無法自拔。樂之揚無計可施,下意識摸索身上,陡然指尖一涼,摸到了那一管玉笛。他靈機一動,橫笛吹起《周天靈飛曲》,心想這是葉靈蘇最愛聽的曲子,聽到音樂,也許會好受一些。
說也奇怪,才吹了兩支曲子,懷中的少女就平靜了不少。樂之揚又驚又喜,陸續吹完二十二支曲子,葉靈蘇的胡言亂語也化為了一片哽咽,身子的顫抖也平複下來,她放開雙手,依偎在樂之揚的懷裡,就像是一頭馴服無比的小獸。
樂曲竟能療傷,大大出乎樂之揚的意料,卻不知葉靈蘇為明鬥的掌力所傷,經脈受損,神志昏亂,激發幼時心病,生出了許多可怕的幻覺,長此拖延下去,縱然不死,也會瘋狂。
《周天靈飛曲》本是奇妙內功,暗合人體脈理,導引周天之氣,頗有去塞化瘀、調和陰陽的神效,就算不是本人吹奏,光是聆聽曲調,也可安神止息、降伏心魔,吹給葉靈蘇聽,再也對症不過。
樂之揚一連吹了三遍,葉靈蘇高燒退去,出了一身透汗,呼吸輕細柔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馨香。樂之揚見她好轉,本想推開少女,但見她安詳馴順的樣子,忽又有些不忍,只好靜靜坐著,隨手把玩玉笛。
坐了不知多久,天色微明,石縫間隱隱透亮。樂之揚正覺睏倦,忽覺懷中一動,葉靈蘇驚叫坐起,她發現身在何處,驚慌之餘,奮力一推,盡管傷後無力,仍將樂之揚推了個四腳朝天,腦袋撞在牆上,痛得嗷嗷直叫。
“你做什麼?”少女語帶慍怒。
“你還問我?”道,“昨天晚上你又叫又鬧,我來瞧你,卻被你一把扯住,當了一晚的枕頭。”
葉靈蘇聽了這話,昨晚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出來,不由心想:“難道說,那些事情不全是做夢?”念及此處,羞得無法可想,紅著臉坐在牆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