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節奏又變,樂之揚無所適從,一時手忙腳亂。孟飛燕乘機使出“抉蓮式”,手腕旋轉,掌影變幻,恍若無數蓮花從靜水深處一湧而出。樂之揚稍不留神,左臂竟被扣住。孟飛燕心頭一喜,氣貫五指,扣住了他的“曲池xue”,不意樂之揚逆氣湧動、xue道挪移,忽然用力一掙,頓時掙出了她的手底。
樂之揚後退兩步,低頭一看,手臂上多了五個指印,這時孟飛燕的“挽杏式”又飄忽而至,手法輕盈巧妙,逼得樂之揚節節後退。
“探花手”出自“憐香拳”,前後一十二路,採摘十二種花卉。依照花卉不同,手法風格也有變化,輕重緩急,各盡其妙。
楚空山眼力高明,看出樂之揚的取勝之道在於節奏,故而不斷出聲指點,讓孟飛燕變換手法,手法一變,節奏也變,樂之揚別無他法,也只好隨之變化。
《靈飛經》的心法,重在以我為主,自身如如不動,才能同化對手的節奏。孟飛燕時時生變,樂之揚隨之變化,反而自亂陣腳,自身一亂,“止戈五律”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孟飛燕一口氣變了九種手法,“攀李”、“分梨”、“袖桃”、“扶蘭”,或輕或重,或巧或拙,使到第十路“摘菱式”,樂之揚腳步踉蹌,忽生破綻,孟飛燕乘虛而入,三根又粗又長的指頭拈向他的左腕。
樂之揚吃過苦頭,急急縮手,不料孟飛燕聲東擊西,右手忽出,一把攥住玉笛。樂之揚只怕空碧折斷,情急間,使一招“鯤鵬掌”,運足內力,向孟飛燕的胸口拍去。
內力一動,逆氣登時翻騰,掌力向外一吐,忽又向後猛地一縮。樂之揚大叫一聲,呼地向後飛出,落地時吐出一口鮮血,兩眼緊閉,昏了過去。
忽聽一聲驚叫,一個人沖出人群,搶到樂之揚身前。眾人定眼望去,來人村姑裝扮,衣衫頗為簡陋,然而體態妖嬈、容貌嬌豔,好比出水芙蓉,清麗得之天然。
嵐耘、蓮航看清女子,齊聲叫道:“小姐。”水憐影並不理會,放下真剛劍,扶起樂之揚為他把脈。兩個丫鬟見狀,手持兵刃,擋在二人之前。
樂之揚忽然受傷,孟飛燕也是莫名其妙,再看手中玉笛,碧沉沉真是寶物,正要收起,忽覺虎口一緊,玉笛上傳來一股大力,孟飛燕不及轉念,便覺虎口一痛,玉笛脫手飛出。
孟飛燕吃了一驚,藉著月光看去,只是笛子上纏著一縷細絲。她心頭一沉,舉目望去,忽見人群分開,飄然走出幾人,為首之人右手一揚,玉笛登時落入他手。
蘇乘光臉色一變,叫道:“萬師兄……”目光一轉,又看向萬繩身邊女子,嘆氣道,“秋師姐,你們都來啦?”
八部之主齊聚島上,石穿長手長腳,拎著一個老者,鹽幫弟子看見,紛紛叫道:“錢長老……”這老者正是三老之一的井長老錢思,聽見叫喊,大是垂頭喪氣。
楚空山望著這邊,忽地叫道:“梁思禽呢,他沒來麼?”萬繩未答,沐含冰笑道:“區區一件小事,何足勞動城主大駕?”
楚空山臉色一沉,冷冷道:“你是誰?”沐含冰笑道:“不才沐含冰,忝為水部之主。”楚空山一點頭,晃身之際,已到地上,反手抽出一柄黑沉沉的木劍,揚聲說:“你們七個,一起上吧!”
石穿、蔔留對望一眼,忽地哈哈大笑。楚空山皺眉道:“你們笑什麼?”蔔留笑道:“楚空山,我笑你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
楚空山“哼”了一聲,揮劍欲上。萬繩忽地擺手道:“慢著。”楚空山翻起眼珠,冷冷說道:“怎麼?”
萬繩說道:“楚空山,你和城主雖無深交,也無大仇,何苦與我西城為敵?刀劍無眼,今日你勝了還好,倘若敗了,一世英名豈不付諸流水?”
楚空山搖頭道:“人有所為,有所不為,當年我中毒將死,若非小徒相救,早就命喪黃泉。我答應過她,有求必應,辦完所求之事,師徒之情也一筆勾銷。二十年來,她不曾求過老夫,如今她既然求我,老夫自要信守承諾。貴派厲害,我不是不知,大不了,這條命還給她就是了。”
眾人聽了這話,無不動容,孟飛燕心中感慟,撲通跪倒,流淚道:“徒兒不孝,使你身陷險地。”楚空山也不瞧她,冷冷道:“說這些廢話幹嗎?哼,我弟子眾多,說到武學上的成就,卻無一人及得上你,我死以後,許你自立門戶,傳承本門武功。”
孟飛燕怔了怔,心中越發難過。楚空山以貌取人的癖好根深蒂固,寧可送命,也不願她留在天香派中。
萬繩想了想,說道:“楚空山,決勝之前,我要了結一事。”楚空山一派宗主,不好死纏爛打,只得說道:“好,隨你所願。”
萬繩環顧四周,揚聲說道:“如今鹽幫,誰能做主?”鹽幫首腦面面相對,兩大長老一敗如水,銳氣大大受挫。四大鹽使地位不夠,也難以做主。正猶豫間,淳于英說道:“孟鹽使力挫強敵,新立大功,可以代我們做主。”其他人也覺有理,紛紛點頭。
萬繩向孟飛燕說道:“蘇師弟在貴幫手裡,錢長老在我派手中,大家各讓一步,以一換一如何?”
孟飛燕大感遲疑,王子昆滿面濺朱,厲聲說道:“豈有此理,蘇乘光殺害幫主,倘若容他活命,幫主在天之靈,一定死不瞑目。”眾人一聽,紛紛稱是。
萬繩冷笑道:“這麼說,你們不顧錢長老的死活了?”王子昆看了錢思一眼,淡淡說道:“錢長老受過齊幫主的大恩,為他送命,也是理所應當。”
錢思大為惱怒,瞪著王子昆眼裡出火。萬繩轉動目光,又問道:“孟鹽使怎麼說?”
孟飛燕想了想,忽一點頭,大聲說道:“好,一個換一個。”王子昆應聲暴怒,高聲叫道:“孟飛燕,你口口聲聲說齊幫主對你有恩,怎麼事到臨頭,竟然放過仇人?”
孟飛燕搖頭說:“我放了蘇乘光,並非忘了仇恨。而是先放人、再報仇,先救錢長老,再跟西城八部一決雌雄。”
這幾句她隨口道出,鹽幫上下均是熱血一沸,紛紛叫道:“不錯,先放人,再報仇……決不讓他們生離此地……”
錢思忽得活命,望著孟飛燕不勝感激,他對這醜女向來鄙夷,誰知危急關頭,竟然得她出手相助,一時之間,心中百味雜陳。
孟飛燕又轉向王子昆:“王鹽使以為如何?”王子昆冷冷道:“眾意難違,老夫無話可說。”
石穿拍開錢思xue道,淳于英也一揮短戟,斬斷繩索。蘇乘光聳一聳肩膀,朗聲道:“萬師兄,摘星樓上的女子找到了嗎?”
萬繩搖頭嘆道:“那女子不知使了什麼法兒,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蘇乘光大皺眉頭,轉眼看向淳于英,後者說道:“華鹽使也沒有訊息?”
蘇乘光微感失望,跳下車船,走過樂之揚面前,問道:“他怎麼樣?”水憐影沉吟一下,站起身來,向秋濤說道:“師父,您看一看他的傷勢。”
秋濤走上前來,把了把樂之揚的脈門,忽地臉色大變,沖口叫道:“這是陽亢絕脈,他居然還活著?”水憐影臉色發白,急切問道:“有法子治癒麼?”
秋濤咬著嘴唇,思索半晌,嘆氣道:“能夠治好他的人,天底下只有一個。”水憐影問道:“是誰?”秋濤沖她擺一擺手,忽地站起身來,神色嚴厲,沉聲說道:“蓮航、嵐耘,護住憐影,不要離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