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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假手之計

晉王忙勸道:“老四息怒,父皇面前,不要亂了規矩。”

朱允炆似乎橫了心,揚聲說道:“三叔,你別勸,我不怕他。在他眼裡,我向來都是無知小輩,在我面前,他何曾有過些許規矩?我身為皇儲,肩負江山之重,四皇叔手握重兵,鎮守北疆,他的身世關乎社稷安危,不能不當面鼓、對面鑼地說清楚。四皇叔,我再問你一句,你可是孝慈皇後親生?”

燕王默然不答,朱微怯生生說道:“太孫殿下,這、這種事怎能妄言?”朱允炆道:“十三姑婦道人家,還請不要插嘴。”朱微道:“我、我……”樂之揚聽見,心中大怒:“這個朱允炆,真是其蠢如豬,死到臨頭還要嘴硬!”

但聽燕王說道:“十三妹,此事跟你無關。不錯,孝慈皇後不是我的生母,這件事不但我知道,三哥、五弟也知道。”

朱微失聲驚叫。世人大多以為燕王和晉、週二王同母所生,除了寥寥數人,極少有人知道真相。朱微身為其妹,竟也蒙在鼓裡。

燕王略一沉默,忽又揚聲說道:“我不是母後親生,卻是母後一手養大,母後視我如同己出,我視母後一如生母,我母子血肉相連,豈容他人挑撥離間?”

“血肉相連?”朱允炆冷笑一聲,“兒在母腹,才算血肉相連,四皇叔不是孝慈皇後親生,又算什麼血肉相連?”

“豈有此理。”朱棣怒不可遏,“父皇,你也聽到了,不是兒臣氣量狹小,實在是皇太孫逼人太甚。他若不給兒臣一個交代,兒臣、兒臣寧可血濺當場……”

樂之揚聽到這兒,心子砰砰亂掉,但怕冷玄知覺,始終低頭,不敢抬眼,只聽殿內沉寂良久,朱元璋悠悠說道:“老四,你幾歲了?”

朱棣道:“虛歲四十。”

“四十歲的人了,怎麼還是沉不住氣?”朱元璋輕輕哼了一聲,“兵法雲:‘怒而撓之’,到了戰場上,敵人稍一挑釁,你豈不就一頭鑽進了對方的圈套?”

朱棣道:“事關母後,兒臣不能若無其事……”朱允炆冷冷道:“什麼母後?是孝慈皇後……”朱棣道:“你……”朱元璋打斷他道:“夠了,允炆,你不要陰陽怪氣,一口氣把話說完。”

“是!”朱允炆恭聲道,“孫兒若無憑據,豈敢妄言?不瞞皇祖,孫兒得到了一份孝慈皇後的遺教。”

“孝慈的遺教。”朱元璋似乎也很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朱允炆道:“孝慈皇後留下三份遺教,分別授予三個宮女,其中之一將遺教送到我手裡。”

朱元璋冷冷道:“那宮女在哪兒?”朱允炆道:“她、她死了。”

“死了?”朱棣怒道,“怎麼會死了?”

朱允炆支吾道:“不知為何,她交出遺教就上吊自盡了。”

“混賬!”朱元璋嗓音拔高,“一個來歷不明的死人,你也相信她有孝慈的遺教?”

“皇祖息怒!”朱允炆顫聲道,“孫兒不敢自專,來此之前請教過三皇叔,據他所說,遺教上的字跡出於孝慈皇後,所蓋的印璽也一絲不差。”

朱元璋微微喘氣,忽地澀聲道:“老三,你……也牽涉此事?”

“兒臣罪過。”晉王恭聲道,“太孫有令,兒臣不敢不從。”

“好一個不敢不從。”朱元璋森然道,“這麼說,你也看過這勞什子遺教了?”

晉王道:“這個……兒臣有罪,望父皇責罰。”朱元璋道:“很好,你說一說,遺教上寫了什麼?”晉王咕噥道:“這個……兒臣不敢?”

“不敢?”朱元璋冷笑一聲,“好啊,允炆,你來說。”

朱允炆道:“孫兒不敢冒昧,還請皇祖親自過目……”朱元璋呸了一聲,罵道:“有膽拿來,沒膽子念麼?馬上就唸,一個字也不許漏掉。”

朱允炆沉默一下,慢吞吞念道:“大明承運,皇後教曰:碩妃出身異族,狐媚工饞,暗懷詭譎,七月産子,殊為可疑。其子棣,聰睿天成,超群絕倫,暗懷問鼎之心,恐難久居人下。惜乎其母有玷、孕不足月,是子若登大寶,恐令朱氏浸衰、日月易主,萬裡江山落入異族……”

“夠了!”朱元璋一聲斷喝,“拿過來,朕瞧瞧。”

樂之揚聽得分明,不覺心驚肉跳,倘若遺教屬實,非但天下震驚,朱元璋更是顏面掃地,至於燕王一派,再無翻身餘地。

胡思亂想間,忽聽朱允炆驚叫:“皇祖,你怎麼燒了……”樂之揚心頭一凜,收起雜念,凝神細聽。

只聽朱元璋冷冷說道:“這遺教是假的!”朱允炆道:“可三皇叔……”朱元璋道:“我跟孝慈做夫妻的時候長,還是跟老三做父子的時候長?”朱允炆支吾兩下,低聲道:“自然是做夫妻長……”

朱元璋道:“孝慈的筆跡我一清二楚,我說假的,就是假的。這玩意兒狗屁不通,老四是碩妃所出不假,然而足月而生,宮中老人均可作證。碩妃産後血崩,朕痛悼久之,多年不忘。孝慈與碩妃情同姊妹,悲憫老四孤弱,故而將之收養。老四,打你記事以來,皇後待你,可有任何不妥?”

“父皇明鑒……”朱棣語聲哽咽,“母後待我如同己出,大恩大德,兒臣永誌不忘。”

“這就是了。”朱元璋陰沉沉說道,“皇後待你如此,又豈會留下什麼狗屁遺教?”

“皇祖……”朱允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朱元璋道:“你什麼?你誤信謠言、汙衊長輩,更褻瀆我皇家血脈,你、你知罪麼?”

朱允炆顫聲道:“孫兒糊塗,孫兒……該死。”

朱元璋沉默時許,嘆一口氣:“換了別人,朕一定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的腦袋當球踢,可你……可你偏是朕的太孫,也許朕錯了,朕不該讓你繼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