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樂之揚仍覺不解,“韶純前輩有何深意?只為嘲諷先生?”
“不是!”梁思禽搖頭,“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各有不同,以這根柱子為軸,‘困’卦的方位應在那兒……”說著手指東南方向。
“那兒?”樂之揚皺眉望去,桌椅零丁,一無所見,當年縱有物事,經歷四十多年,也早已改換殆盡了。
“若要長久儲存訊息,什麼東西最為方便?”梁思禽問道。
樂之揚掃視殿內,忽地雙目一亮:“石頭,不,磚頭……”
冷宮地上砌了許多青石方磚,年深歲久,早生蒼苔。梁思禽點了點頭,說道:“若要流傳後世,莫過於石頭上刻字。”
“刻在磚石上麼?”樂之揚掃視地面,“哪一塊磚石?”
“既是困卦三六爻的爻辭,三六一十八,那就是從柱子起步,‘困’卦方向第十八塊磚石。”梁思禽邊說邊走,在一塊磚石前停下,舉燭一照,磚面光溜,並無字跡。
“猜錯了麼?”樂之揚問道。
梁思禽沉吟一下,運指摳掉磚石周圍的泥灰,將磚塊翻轉過來,擦去泥土,顯露出若幹細微模糊字跡,看情形,刻畫者工具拙劣、氣力不濟,盡管勞心費力,依然刻得歪歪扭扭,彎彎曲曲。
“當真有字。”樂之揚激動不已,可是一瞧字跡,卻又一個不識,“這是什麼字?”
“蒙古文字。”梁思禽輕聲說道。
“寫了什麼?”
“看不出來。”梁思禽輕輕搖頭,“只言片語,不成章句。”
道:“我還以為寫了燕王的身世。”
梁思禽瞥他一眼,淡淡說道:“這該是奇偶文。”
“奇偶文?”
“一句話若有十個字,一三五七九為奇數字,二四六八十為偶數字,有時為了保密,可將奇數字寫在一張紙上,偶數字寫在另一張紙上,兩張紙合在一起,才能看出這句話的意思。”梁思禽環視四周,“若我所料不差,應該還有一塊石磚,刻了偶數字。”
樂之揚奇道:“先生怎知是偶數字,不是奇數字?”
“六十四卦中,‘困’卦排在四十七位,七為奇數。”梁思禽看一看手中磚塊,漫不經意地道,“這一塊是奇數字。”
樂之揚心有疑惑,還想再問,梁思禽倏忽消失,室內微微一暗,忽又明亮起來。梁思禽面對一根嵌入牆壁的柱子,兩眼盯著石礎,目光微微恍惚。
“落先生!”樂之揚問道,“找到了麼?”
梁思禽點頭:“這一卦是‘歸妹’。”
“龜妹?”樂之揚奇道,“烏龜的妹妹?”
梁思禽啼笑既非,掃他一眼,說道:“歸妹是歸來的歸,姊妹的妹,諸卦中排在五十四位,大意為女子匆忙嫁人,欲為正妻,反成小妾,所願不遂,處處受制,結如上六爻所言:‘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
“什麼意思?”樂之揚問道。
“這個麼?”梁思禽嘆一口氣,“欲速而不達,竹籃打水一場空。”
道:“這不是韶純前輩的寫照麼?”
“這一卦如果著落在上六,六六三十六……”梁思禽目光投向東南牆角,猶豫一下,緩步走去,數到三十六塊磚石,緩緩低頭,取了出來,舉動僵硬遲緩,不像橫絕天下的一代高手,倒像是遲暮途窮的衰邁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