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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靖難之役(二)

朱鑒摸不著頭腦,怒叫:“胡說什麼?誰敢上前,都是死罪!”

他素有積威,朵顏騎兵應聲勒馬,神氣猶豫,這時寧王從樓頭探出頭來,高叫:“朱鑒悖逆,謀害本王,斬其頭者,賞金千兩!”

燕王後面出聲,寧王前面說話,可是朵顏騎兵身在樓下,只見寧王、不見燕王,聽到號令,更無遲疑,舉刀拉弓,齊聲狂叫。

一連串變故快得離奇,朱鑒老謀深算,也是應對不及。一愣神的工夫,精騎疾如狂風,捲入陣內,馬蹄騰空,亂刀齊下,甲士非死即倒,血光四濺。

邱福揮舞長刀,直沖陣心。朱鑒後退不及,跟他遇個正著,剛要呵斥,眼前白光閃過,邱福手起刀落,斬下他的頭顱。

主帥一合殞命,諸軍無不喪膽。倖存者紛紛丟棄兵刃,跪伏於地。朵顏精騎殺透長街,呼嘯轉回,躍馬揮刀,發出嗬嗬吼叫。

寧王看著樓下情形,只覺雙腿發軟,心中愧恨交迸,恨不得一死了之。忽聽燕王笑道:“十七,下去吧!”不由分說,將他攙扶起來,兩人並肩攜手,走下閣樓。

騎兵看見二人,紛紛下馬叩拜。燕王大聲說道:“我與寧王談妥,從今日起,大寧之軍由我統帥,即日南下,經略中原,與南邊朝廷一爭高低。”

騎兵們齊聲歡呼,人人兩眼放光,面目猙獰,心中均想著殺入中原花花世界,好好燒殺擄掠一番。

寧王一眼望去,如夢方醒,原來鎮守大寧,竟與虎狼為伴。他費盡心思,將朵顏三衛羈縻在遼東草原,如牛如羊,貌似馴順,誰知道,燕王不過寥寥數句,即刻挑起了蒙古騎兵征伐四方的雄心。

寧王想起朱鑒所諫,心中懊悔不已,扭頭尋找他的屍體,卻見邱福拎著朱鑒的頭顱走上前來。寧王望著頭顱,慘然一笑,向邱福說道:“邱指揮使,你開的城門吧?”

邱福麵皮一熱,恭聲說道:“王爺見諒,下官生是燕藩人,死是燕藩鬼,王爺待我不薄,可邱福始終忘不了燕王的恩惠。”

當日晉王之亂,張玉、邱福立下大功,朱元璋為了削弱晉王,將二人調撥到寧王手下。後來削藩事起,張玉佯稱有病,告歸北平,邱福留下不說,還向寧王告發張玉詐病。由此寧王當他忠誠,賞賜有加,令他繼續帶兵,誰知緊要關頭,邱福還是投靠了燕王。

寧王面有慍色,沉默不語。燕王笑道:“邱福,你這話可說錯了。如今大夥兒都是一家,再說什麼寧藩、燕藩,可就大大的見外了。”

“沒錯!”邱福笑道,“王爺教訓得是。”

燕王笑笑,回頭指使諸將,接管大寧諸軍。他發號司令之時,始終將寧王扣在身邊,至於朱微和寧王家眷,全都軟禁王府,交由道衍看管。

邱福、張玉久在大寧,辨識人物,收納心腹,何人可用,何人可棄,盡都瞭然於心,燕王攜寧王而令諸將,不過半日工夫,便將城內諸軍收於麾下。又令朵顏番騎出城喻曉各部,三衛首腦也紛紛前來輸誠。燕王田獵之時,雙方多有曖昧,此次奪取大寧,番騎也立了首功,燕王重賞有加,邀請三衛首腦留宿王府,一來示以恩寵,二來當做人質,以防番騎野性難馴,緊要關頭生出變故。

當晚風雲變色,朔風轉厲,大雪漫天,一夜之間,積雪半尺,氣寒肌骨。

次日一早,風雪未停,燕王聲言檢閱士馬,突令大寧諸軍,盡在城外集結。

諸軍叫苦不疊,可又不敢怠慢,紛紛冒雪出城、排列成陣。到了正午時分,燕王頂盔披甲,騎馬出城,寧王在左,道衍在右,朱高煦尾隨其後。

此時狂風怒號,白雪漫天,長空大漠,茫茫一色,風雪呼嘯而過,捲起周天寒徹。受閱諸軍盔甲結冰、馬毛沾雪,呼吸之間,彷彿吞吐雲霧,然而人馬肅立,紋風不動,一眼望去,彷彿千萬尊冰雪雕塑。

燕王縱馬直進,但見人強馬壯,紀律精嚴,不由滿心歡喜:“先帝常說,大寧番騎,甲於天下,如今看來,言下不虛。”回想之前的兇險豪賭,胸懷一暢,豪氣上湧,策馬直上高處,面朝軍陣,運足丹田之氣,大聲說道:“朝廷無道,奸佞當國,有能者埋沒,有功者不賞。你們都是大好男兒,捍衛疆場,流血流汗,結果只能與牛羊為伍、跟風沙作伴,朝廷裡的奸臣卻享盡榮華、富貴子孫,這樣子,公平嗎?”

“不公平!”諸軍憤激起來,齊聲高叫。

燕王又道:“如今皇上昏庸,受了小人挑撥,誓要誅滅同宗、殺盡同族,湘王活活燒死,周王關在牢裡。我在北平,九死一生,寧王雖在邊陲,聖旨一到,也是無可倖免。奸臣步步進逼,我等無路可走,唯有捨生忘死,殺出一條血路,誅滅奸臣,肅清朝綱。敗了無話可說,倘若一戰而勝,各位都是從龍之士、靖國功臣,榮華富貴,傳之子孫。”略一停頓,大聲叫道,“你們願意跟隨我嗎?”

“願意!”數萬人激動不已,各各青筋綻出,面紅耳赤。

“這一役!”燕王環視四方,一字一句地說道,“清君側,靖國難,平定禍亂,是名靖難!”

諸軍亢奮狂喜,一心建功立業,紛紛隨之吼叫:“清君側,靖國難!”

叫了一遍,又喊一遍,朵顏番騎說不來文縐縐的漢話,競相勒起韁繩、發出悽厲長嘯,夾雜漢軍喊叫,直如冬日驚雷,順著萬裡長風,傳到無窮天際。

得到訊息,朱高熾和徐妃先後登上城牆、極目眺望,但見從南到北,人馬如潮,從午至暮,絡繹不絕。

城頭一團死寂,人無語、馬無聲,彌漫絕望之氣。

忽聽遠處一聲呼嘯,兩騎人馬駛近城門,吱嘎嘎,守軍一齊扯起弓弦。

“不要發箭!”徐妃忽道,“那是使臣!”

眾人定眼望去,當頭一騎高舉一面旌旗,白底描畫日月,下有五爪金龍。五爪之龍,帝王之相,手持日月龍旗,象徵當今天子。

兩騎在鹿角前停下,一老一少,老者須發皓白,少者容顏俊朗。樂之揚眼尖,認出一是耿炳文,一是耿璇,父子二人全副披掛、耀武揚威。

“燕王妃徐氏何在?”耿炳文嘶聲高叫,一雙老眼向著城頭逡巡,“我是長興侯耿炳文。”

朱高熾上前要答,徐妃攔住他,大聲回答:“本妃在此,耿侯爺有話便說!”

看見徐妃,耿炳文神色稍緩:“王妃娘娘,我跟隨令尊身經百戰,深受中山王大恩,今日兵戎相見,著實非我所願,還望娘娘迷途知返,不要越陷越深……”

“侯爺是為勸降而來?”徐妃語氣冷淡。

耿炳文道:“我奉天子之命,前來宣讀聖旨。”

“請讀!”徐妃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