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禽又是一震,樂之揚身子發輕,手上黏力消失。他應變神速,撤掌後退,定眼望去,梁思禽面紅如血,雙眼緊閉,眼角微微抽搐,透出極大痛苦。
“落先生!”樂之揚緩過氣來,欲要上前,梁思禽衣發飛舞,一股巨力將他向後推擋,可怪的是,廳內旋風如狂,廳外卻是花木靜好、紋風不動。
樂之揚步步後退,抵上廳柱,身前橫亙一堵無形氣牆,堅凝沉重,有如實質,碾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日紫禁城中,梁思禽“天劫”發作、毀傷無算,那種驚人聲勢,若在此間重演,朱微和水憐影主僕都難逃劫數。樂之揚越想越驚,沉喝一聲,奮然出掌,以“撫琴掌”力與那勁氣相抗,可是強弱懸殊,此舉好比螳臂當車,掌力剛一送出,就被“六虛功”捲走樂之揚數掌無功,心生絕望,突然身子一輕,氣牆消失無蹤。梁思禽張開雙眼,面露倦容,看了樂之揚一眼,嘆道:“抱歉,氣機不穩,險些兒又蹈覆轍。”
樂之揚定一定神,才覺渾身汗透、丹田空虛,這一陣消耗之大,勝過高手比拼。他見梁思禽模樣,憂心道:“落先生,你沒事麼?”
“沒事!”梁思禽頹然道,“小有心魔,尚能壓制。”
樂之揚道:“方才先生為何入魔?”梁思禽嘆道:“你挑動我的真氣,周流六虛功,一遇挑釁,自生反擊,縱然如我也壓制不了。”
樂之揚一愣,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梁思禽瞥他一眼,笑道:“天下內功,無出‘周流六虛功’之右,你能將它挑動些許,假以時日,世上內力真氣,一大半都難不倒你。”
“落先生!”樂之揚不覺喜悅,反生憂愁,小聲說道,“您當真沒事麼?”
梁思禽欲言又止,這時朱微等人聽到動靜,離開後堂,趕到前廳,忽見滿地狼藉,都是不勝驚訝。樂之揚收拾心情,拱手道:“秦先生,時候不早,我該動身了!”
“我也去!”朱微急聲叫道。
道:“你去了令我分心,此間清幽僻靜,你留下等我訊息。”
朱微雖覺在理,仍是悶悶不樂。水憐影瞅著她,眼裡閃過一絲輕蔑,忽聽梁思禽說道:“憐影,你去看看,人來了沒有?”
水憐影點頭,引著嵐耘出去,朱微見她如此順從,心中越發疑惑:“這個秦先生反僕為主,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不片刻,嵐耘回來說道:“人到了,就在門外!”
梁思禽轉向樂之揚:“門外有人接應,帶你去見鐵木黎。”
樂之揚信服其能,又看朱微一眼,狠下心腸,掉頭出門。
出了院子,卻不見人,正納悶,忽聽上方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在這兒!”樂之揚抬頭一瞧,蘭追素衣白傘,立在簷角,清俊挺拔。
樂之揚縱身上房,蘭追一聲不吭,轉身就走,足不沾地,禦風飛翔,速度之快,流風飛電也不足形容。
一口氣奔出數裡,蘭追不覺動靜,忍不住回頭一瞥,忽見樂之揚氣定神閑,逍遙跟在身後。
蘭追心頭凜然,梁思禽看重樂之揚,八部之主多不信服。八部中,蘭追輕功第一,放眼天下也罕有其匹,故而剛一見面,便全力使出輕功。樂之揚追趕不上,必然出口相求,那時皮裡陽秋地嘲諷幾句,掃了他的面子,也出一口惡氣。
蘭追算盤打得如意,不料樂之揚足有“蠱痘”,腳力超人,無論縱躍奔跑,都是風部之主的敵手。
蘭追好勝心起,加速奔走,風勁貫注全身,袖袍舒捲,長發狂舞,整個兒化為一道白光,在樂之揚眼前閃爍不定。
樂之揚見他如此迅捷,心中頗為納悶,可又不便多問,只好彼強我強,隨之加速向前。
兩人一前一後,不過半晌工夫,繞著北平城轉了一圈。樂之揚越發疑惑,忍不住叫道:“蘭先生,還有多遠?”
蘭追應聲回頭,面紅過耳,氣喘微微,瞪著樂之揚一臉詫異。
“蘭兄?”樂之揚皺眉問道,“有事麼?”
蘭追大為洩氣,咕噥道:“沒什麼?就在前面。”一面回頭趕路,一面尋思:“數月不見,他怎麼變得如此厲害?莫非城主偏心,傳了他什麼速成的法兒?”一念及此,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兒。
奔走時許,蘭追停下腳步,張望四周,神色疑惑,樂之揚問道:“看什麼?”
“蘇乘光……”蘭追話沒說完,一道人影從牆角裡踉蹌走出,半身染血,正是蘇乘光。
二人均是一驚,齊齊上前,扶住雷部之主,蘭追說道:“老賭鬼,你怎麼鬧成這樣?”
蘇乘光苦笑一下,尚未答話,樂之揚忽道:“是葉靈蘇!”蘇乘光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道:“她的劍法我見過多次,再說這傷口,除了‘青螭’,再無第二口劍可以留下。”皺一皺眉,“她也來北平?”蘇乘光嘆道:“她來找鐵木黎。”
“為何?”樂之揚不勝吃驚。
“你不知道?”蘇乘光看他一眼,神氣怪異,“前些日子,鐵木黎連挑鹽幫十二分舵,殺傷無數。若不報仇,枉為幫主。”
樂之揚甚是意外,仔細一想,鐵木黎磕頭認輸,必然心懷怨毒,當時便不發作,事後也會討回樑子。不過,此人進入中原,四面樹敵,武功雖高,也頗為不智。
蘭追問道:“葉靈蘇找鐵木黎晦氣,幹嗎拿劍刺你?”蘇乘光面皮微微一紅,支吾道:“我怕她吃虧,不讓她進去。”樂之揚嘆道:“無怪劍傷不深,想她只是逼你讓路,並沒打算殺人。”
“也怪我大意!”蘇乘光懊惱道,“不料數月不見,她的武功又強了不少。”
蘭追大皺眉頭,說道:“蘇乘光,你忘了城主的禁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