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離開北平,對不對?”江小流反問。
“對!”葉靈蘇回答。
江小流說道:“我偷聽到燕王夫婦跟兩個兒子說話。他們說,你的機關術足以改變天下大勢,你能守住北平,就能守住東平、西平、南平;你這樣的奇人,不能留下,就得除掉!”
葉靈蘇如墮冰窟,呆了呆,又問:“王妃也這麼說?”
“下毒放火的計策就是王妃出的。”江小流說道,“燕王起初有些猶豫,王妃和世子將他勸服了。倒是二王子不情願,被燕王罵了一頓才消停。王妃的意思,你功勞太大,武功太高,明著下手寒了眾人之心,只能暗中行事,事後就說你喝醉了酒,打翻燭臺,不慎把自己燒死了。”
葉靈蘇藐睨須眉男子,燕王也不放在眼裡,唯獨對徐妃惺惺相惜,所以情願守城,一大半是為朱微和樂之揚,小半卻是因為徐妃,不願她城破之後受辱於人。不想徐妃說變就變,轉眼設下毒計、要她性命。葉靈蘇幾經慘變,心思早已麻木,此刻聽見真相,仍是禁不住一陣難過,輕聲說道:“我只當她是女中豪傑……”
“呂太後也是女中豪傑!”江小流說道,“戲文上說,韓信、彭越都是她殺的。”
“江小流!”葉靈蘇嘆一口氣,“你比我看得透。”
江小流說道:“最毒婦人心,女人心狠起來,比什麼都厲害……”忽然自覺失言,忙道,“葉姑娘,我可沒說你,雖說你也是女人。”
“是呀!”葉靈蘇幽幽地說道,“我終究還是女人。”
江小流遲疑一下,忽地低聲問道,“葉姑娘,你會殺王妃麼?”
葉靈蘇沉默一時,搖頭道:“我今日累了,不想殺人了!”她看一眼江小流,“你為何救我?”
“我……”江小流一揮手,“算了,你喜歡樂之揚,反正輪不到我。”
葉靈蘇心頭一暖,歉然道:“江小流,我以前對你不大友善,你不計前嫌,叫人慚愧。”
江小流擺一擺手,正要說話,忽聽遠處喧嘩,動容道,“不好,我得回去了,二王子久不見我,一定會起疑心。”想一想,發愁道,“葉姑娘,你怎麼出去。”
“我自有辦法!”葉靈蘇說道,“倒是你,半身濕透,如何交代?”
“撒謊唄!”江小流大咧咧說道,“就說喝多了,失足踩破冰層,掉在水池裡了。”
“也好!”葉靈蘇嘆一口氣,“江小流,你這麼機靈,一定官運亨通。”
“承你吉言。”江小流拱了拱手,飛也似去了。
葉靈蘇望著他消失在黑暗中,掉頭一瞧,小院火光沖天,放火的人裝模作樣,在那兒大呼小叫。葉靈蘇望著火光,彷彿身在小院,隨著烈火焚燒,慢慢枯槁死去,她只覺身子裡空落落的,一切傲氣雄心,全都飛灰湮滅。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葉靈蘇轉身離開,她使出“山河潛龍訣”,與萬物同化,經過衛兵身邊,也無一人看見。練成這門奇功,就是無雙的刺客,要殺燕王、徐妃,此時易如反掌,可是葉靈蘇心灰意冷,再也無意沾染血腥。
她出了王府,孤魂野鬼一般在北平城裡遊蕩,沒有人看得見她,一隊隊番騎喝得爛醉,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兩邊街頭張燈結彩,可是再多的燈光也照不出她的影子。
到後來,她終於累了,內傷隱隱發作,參湯裡的毒素也在作亂。她找了一間廢棄民居,打坐運功,逼毒療傷,久而久之,物我兩忘。
醒來時已是淩晨,天猶未亮,積雪滿庭,冰雪映照夜色,幽幽發出藍光。
“醒了?”一個男子聲音忽然響起,蒼勁之中透著蕭瑟。
“誰!”葉靈蘇駭然跳起,可是身軟乏力,搖晃不定,她左顧右盼,可是壓根兒看不見來人。
“不用看了。”那人幽幽說道,“釋印神的把戲我也會!”
葉靈蘇應聲望去,仍是一無所見,剎那間,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定一定神,問道:“你是誰?”
“我姓梁!”那人答道。
“梁思禽!”葉靈蘇沖口而出
梁思禽嘆了口氣,一時寂然。葉靈蘇心神不定,說道:“你一直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