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擊的白桿兵鬧哄哄的,很少有人聽到葉宰的叫聲,即使聽到了也會因為葉宰不是直屬上級,根本不往心裡去。
葉宰急的不行,又不敢親身去往前陣,只得命親衛去向秦良玉傳令,他自己則在原地跳腳。
可親衛剛派出去,東虜的第二輪紅夷炮又打響了。
這次結果比上次還好,兩枚打偏,一枚提前觸地歪去了軍陣左邊,兩枚直衝大陣。
白桿兵不愧為天下強軍,他們在第一輪炮擊過後很快鎮定下來,即刻在陣前豎起了數面大盾。
可惜,不管是鐵盾還是木盾都不能有效阻擋裡許外射來的鐵丸。
不僅如此,還增加了傷害。因為盾牌被打中後基本會炸裂,就像一枚枚手雷發散出無數彈片,瘋狂收割周圍的生命。
被打中致死部位還好,當場喪命;可被打中非致死部位的人,立刻便慘叫陣陣、滿地打滾。
有打中眼睛的,有劃破肚皮的,有削斷手腳的……
兩枚彈丸彷彿投入平靜湖水的兩顆大石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導致軍陣內無比慘烈!
葉宰被人群擋著,看不到這些慘樣,但他能聽到,不由背脊發涼,緊張地回手抓過一個白胖子,大吼道:“去,告訴秦都督,撤退,撤退!”
“是!”趙義抱拳領命,一抬頭又不動了。
“怎麼不去?”葉宰喝問。
趙義指了指遵化城方向,囁嚅道:“兵憲,你看……看……”
葉宰霍然回頭,往前一看,當場熱血直衝腦門,眼前就是一黑。
原來秦良玉已然做出了與他相反的決定!
漫山遍野都是人,一起吶喊著衝向了遵化城下。
跑在最前面的薊督張鳳翼分配給川軍的民夫,接近千人。他們推著白桿兵帶來的山地專用車——雞公車,也就是獨輪車,上裝幾隻麻袋,以做填護城河之用。可雞公車數量不多,大部份人還是肩扛手提;
第二批次是白桿兵的弓箭手,百人左右,弓上搭著箭跟在民夫後面;令葉宰目眥欲裂的是,他的火槍兵也在這一批;
第三批次是抗著梯子的民夫,十幾架梯子,又去了接近百人;
最後才是大隊白杆戰兵,高達一丈三尺的長槍被他們抗在肩上,以梯子數分作十幾隊,緩緩向前壓上。
……
葉宰搖搖晃晃的被趙義扶著,趙義問:“兵憲,還給秦都督下令嗎?”
“不下了……”葉宰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
過了片刻,葉宰突然問趙義,“趙二,你大哥如果這次……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
趙義一個激靈,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了加強說服力,他乾脆跪下來連連磕頭,動情說道:“兵憲大人,我等三兄弟在夔州活得就不是個人樣,如果不是你將我們解救出來,等著我們的也是死。而且兵憲大人還給我們吃的穿的、免了家裡積欠的錢糧、讓老三回去照顧老孃。
我和大哥早決定了,以後這條命就是兵憲大人的!”
葉宰定定看了下趙義,以自己都快聽不到的聲音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這時,先前派出的傳令兵回來了,帶給了葉宰一個馬後炮的訊息,說秦良玉請兵備不要管她的臨陣指揮,保護好自身就是對她最好的幫助。
合著本官是添亂的?
葉宰見自己的正確決策不被認可,頓時心碎一地,揮手讓傳令兵歸隊,怔怔打量起眼前的戰局。
指揮車他不敢上了,害怕被遵化城的紅夷炮集火,所以只能掂著腳看。
只見遵化城頭斷斷續續響起隆隆的炮聲,接著萬箭齊發,很多揹著麻袋的民夫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膽小的民夫想往回跑,後面跟上的弓箭手也當真心狠,壓低弓箭直接將他們射死。
其中有聰明的,要麼躲在雞公車後,要麼將麻袋舉在身前,頂著城上的弓箭往前跑。
第一種方法不去說它,但第二種方法很多人學不來。因為填河的麻袋裡面裝的都是土石,相當沉重,若非天生大力士,一般人舉一時半會兒就要受不了。
更何況民夫都是流民,飯都吃不飽,能指望他們有多大力氣?
所以還沒接近護城河,民夫便五亭去了兩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