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酉時,太陽落山光線昏暗。
葉宅前院正堂中的茶水已經換過三次,葉宰與梁廷棟依然談興不減,且有一見如故要秉燭夜談的趨勢。
中院正廂,王紫玉坐在飯桌後,以手支頜,鳳眼怔怔地看著敞開的房門。
忽然,門口光影晃動,葉貴閃身進來。
王紫玉發呆的神情一收,問道:“如何?”
葉貴撇撇嘴,“少爺剛和那梁侍郎談完京營補充兵的事,馬上又說起輜重運輸。小的根本插不上嘴!”
玉紫玉聽後眉頭輕蹙,怏怏地“嗯”了一聲。
旁邊站著的山竹見王紫玉不快,心裡莫名生起主辱臣死的感覺,遂嘟嘴道:“這甚麼左侍郎?巴巴地來拜見少爺,又巴巴地不走,真不要臉!”
“山竹!”王紫玉出聲喝止,轉向葉貴道:“你去後廚安排下,叫他們整治一桌好菜送到前院去。”
葉貴點點頭自顧去了。
山竹氣咻咻道:“小姐,今日是少爺的生日,那人真不曉事,還害得小姐白做了一席好菜!”
王紫玉低頭看一眼滿桌子的冷餚,嘆道:“來者是客,夫君也是身不由己。山竹,蓋起來吧。”
說完後起身向臥房走去。
“小姐,你不吃啦?”山竹急眼道。
“吃不下,你要餓了就拿出去與葉貴一起吃。”王紫玉頭也不回,柔荑伸到背後揮了揮。
深夜,葉宰醉醺醺鑽進了被窩,從後面抱著王紫玉,問道:“紫玉,睡著了?”
“嗯!”
“沒睡著為何背對著為夫?”
“……”
“嫌為夫沒陪你吃飯?唉,沒辦法,梁廷棟太能侃了,天南地北一通瞎吹。不過這人也是有真本事的,有些見識非常深刻……”
“夫君,今天是你三十歲生日!”
“呃,哪有三十?你說的是虛歲,為夫剛二十九,風華正茂、玉樹臨風……”
“咯咯,都是算虛歲啊。”
“我說不算就不算,年輕著呢!不信夫人來試試,嘿嘿。”
……
“王紫玉,我警告你,生日時壽星公最大,老實點!”
…………
翌日,葉宅大門緊閉。葉貴兼做門房,推拒了一波又一波的訪客,統一說辭是“少爺出門遊玩了,不在家。”
葉宰真不在家嗎?
真不在!雖然老腰扭了,但輕傷不能下火線,有的人可以在家坐等,有的人就必須親自上門拜訪。
徐大學士府。
葉宰看著呼呼喘氣、說幾個字頓一下的老人,心裡非常地難受。
老人的身體都成這樣了,他仍然不吝說話,口中吐出的每一字都是對葉宰的關心和提點。
葉宰老實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一下。
等到徐光啟突得一通咳嗽老臉通紅時,葉宰站起身,左右看看被厚厚氈子遮住的窗戶,情真意切道:“徐相,京師春季沙塵暴烈,您老這病又受不得這些。依我看,您不如回老家休養一段時間,松江那地方靠著大海,氣候溫暖,我再叫手下多送點藥……”
“咳咳咳,《崇禎曆書》沒有編完,不到老夫告病的時候。”徐光啟虛弱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