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曉靜拽了一下翠玉的後襟,兩人依依不捨地回過了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冒著熱、散發著醇香的餛飩店,再一次回到了眾乞丐棲身之所。兩人蜷著腿,雙手掩面,耷拉著腦袋,慢慢消失於夜色之中。
天微亮,喬曉靜和翠玉被急促且沉重的腳步聲和汽車的鳴笛聲吵醒,她們兩人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揉著眼睛,看見不遠處的隊伍正是她們昨天在醉心居廢墟處見到的警察,緩緩行駛的小轎車正是昨天警察局長的座駕。
不少湊熱鬧的民眾正跟在警察隊伍後面,浩浩蕩蕩往前走著。喬曉靜拽了拽正在發愣的翠玉,兩人踉踉蹌蹌混在隊伍中間,來到了依舊冒著黑煙,散發著腥臭味,灰燼盤旋的廢墟前。
此時,整座廢墟已經被衛生部門拉起了警戒線,有幾十個身著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廢墟上拋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圍觀者在警戒線外翹首張望,期待看到衛生部門工作人員能夠從廢墟中找出奇珍異寶來。見一大波警察到來,那位站在廢墟上指揮工作的黑臉短發的人跑了過來,用手擦去了嘴角處的白沫,一臉的疑惑,低聲問到:“你們來這兒幹什麼?看看,看看這兒烏煙瘴氣的,病毒夾雜在空氣裡,接觸之人必會受到汙染。大災過後必有大疫,沒辦法,誰讓我們幹的就是這事,沒有辦法啊,你們這是?”
“跟你們一樣,當差的,只能聽上峰的命令。接到上峰命令,鑒於醉心居著火案發蹊蹺,多條人命無端葬入火海,損失慘重,影響很壞,震驚朝野,特意讓我們介入調查,查明案發原因,找出縱火元兇,還死者一個公道,還世道一個太平,還眾鄉親一個真相。”警察局眼角長痣的副官站出來說話了,說話的時候眼角上的痣總是一跳一跳的,很像前不久遇上的那隻牛糞上的蒼蠅。
“我們還沒有將疫情處理完畢,你們暫時不能進入。”
“他孃的,你廢什麼話?不想嘗我手中的棍子就抓緊時間離開,帶著你的人,要不然你們會後悔遇見我們的。”警察局副官瞬間滿臉傲慢相,這眼角上的痣就像得勢的小人,似乎在偷笑那位受到恐嚇有點兒蔫巴的衛生部門領導。
沒辦法,這年月手中沒有點兒拿得出手的家夥什,是沒有膽量跟人家亮家夥什的對抗的,總不能拿個燒火棍和人家的警棍比劃吧,再說燒火棍還得現找呢!
衛生部門的工作人員一個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沒有走出圍觀的人群就將工作服脫掉了,可能在這一瞬間感覺穿著國家定製的服飾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吧!
警察們自然要比衛生部門的工作者強硬得多,他們不停地叫囂著,每個人都板著臉,黑著臉,兇神惡煞的樣子。
圍觀的人群畏懼他們揮動的警棍和手槍,慢慢都退後了十來步遠,警察們重又沿著廢墟拉上了警戒線,五六個警察端著槍面對圍觀的人群,站在警戒線的前面,其他人被局長召集在了一起,頭對著頭交流了幾秒鐘,便也都散開了。有的警察從車上拿出了鏟子和袋子,有的拿出了鐵鍁和鋤頭,還有一個警察拿出了一把小凳子,奴顏婢膝地來到了局長面前,用袖子擦了擦凳面,示意請局長大人落座,這時候局長已經戴了副墨鏡,顯得很有上海灘上幫會頭大們的派頭。他看了一眼擦得明光錚亮的凳子,不屑一顧夾雜些許傲慢,坐在了小凳上。
廢墟上擠滿了正在尋找“證據”的警察,場面甚是壯觀。
喬曉靜和翠玉目不轉睛看著廢墟上警察們的動靜,腦海裡充滿了期待和恐懼。
“讓開,快點兒讓開。”正當所有人都將心思放在廢墟上和正在廢墟上作業的警察身上的時候,圍觀的人群後面響起了急促的叫喊聲。
圍觀的人群應聲分成了兩塊,中間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所有的人都踮著腳朝人群後面眺望,很快有一支穿著交通部門制服的隊伍朝廢墟跑來,隊伍每三人一排,喊著口號,動作整體劃一。
正在忙乎的警察們聽到聲音,便都聚集在了警戒線前,每個人手中不是警棍就是手槍,眼神散發著冷光,注視著從遠處跑過來的隊伍。
交通部門的工作人員看到表情嚴肅、手中拿著家夥什的警察,不約而同放慢了前進的速度,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怯色。隊伍最後面的一個胖子跑到隊伍最前面,奴顏婢膝地到了眼角長痣的警官跟前,怯生生地說到:“交通擁堵,我等之責,特意過來處理此事件,還望諒解。”
“好啊,那就開始處理吧!”
“但,但是,需要你們將人撤走!”
“為啥?”
“造成交通擁堵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塊廢墟,我們將廢墟清理了,交通自然恢複通暢,所以需要你們配合一下。”
“你們能幹就幹,不能幹立馬滾蛋,我沒工夫跟你磨嘴皮子。”眼角長痣的警官在局長的暗示下,態度堅決了很多。
“咱一切都好商量。”胖子自然明白警察的實力,他一臉的無奈與尷尬,近乎用乞求的口吻跟眼角長痣的警官說話。可悲的是,他們的境遇和衛生部門同出一轍,同樣是在圍觀群眾的噓聲中夾著尾巴離開了。
警察複工,圍觀群眾就像看見了耍猴表演歡呼雀躍,只有喬曉靜和翠玉依舊盯著冒著黑煙、散發腥臭的廢墟,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