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朧皎潔,流灑在靜謐的山道上,山路邊樹影婆娑,偶有粗噶的鳥叫聲傳來。顛簸的山道上,李斐的手緊拽著車簾穩住身子,終於有不一樣的聲音傳來。
噠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後在馬車旁徘徊。
澄江府入夜寒涼,李斐身上蓋著一件純黑羊毛的披氈,正是龍家送過來的那一件。李斐把這件披氈系在身上,裹緊了身子,才開了車窗。
馬上的人身著一件寶藍色團花箭袖排穗褂,高挑頎長,玉冠束髮,如瀑的長髮被烈烈的山風吹起了髮梢,俊美的五官在朦朧的月色裡越發的柔和,這個人不是陸應麟,這個人是趙彥恆,李斐手撫著身上的披氈,心裡略有一點失望,不過趙彥恆果真為了李家的事情奔波百里,星夜不怠,李斐承了這份人情,也對他展顏含笑道:“趙公子!”
連夜趕山路,李斐綰了簡單的垂鬟分肖髻,髻上只用了兩根銀髮帶系發,圓潤的耳垂上戴了一對珍珠耳環,搖搖晃晃,不斷的撫過耳頸細膩的肌膚。李斐本就生的美豔,這樣素顏的打扮不減其姿,把人的視線牢牢的鎖在她瑩潤光潔,五官靈秀的玉面上,而今這張如月下仙子般高潔清冷的玉面徐徐展顏,趙彥恆似乎聽到了夏夜的曇花,一瓣一瓣的綻開。
“還好是接到了,我沒有錯過!”趙彥恆眼中含著深深的眷戀和彷彿隨月色流動的溫柔。
面對這樣的眼神,李斐是無從回應的,顫動的睫毛眨了一下,視線稍稍移開,正在此時,後面的一輛馬車傳出陣陣悶咳聲。
“後面是王師傅,是王姑娘的父親,他擔心妻女就和我們同來了!”李斐衝趙彥恆招了招手,趙彥恆的馬挨著馬車更近,李斐才輕聲問:“王家母女現在……”
趙彥恆沉著臉搖了搖頭,樂意和李斐捱得再近些,輕聲回道:“王太太死了,王姑娘雖然得了錢家的盡力醫治,情況也是很不好的樣子,三太太沒有出府,還在錢家照顧她。”
李斐合手默默的哀悼,趙彥恆得以肆無忌憚的盯著李斐看道:“不過黔國公府供奉的大夫醫術很好,應該是能脫離危險的。”
從天沒亮出事到現在,昆明城中一波一波的人往澄江府趕,昆明府衙的仵作,擅長醫治婦症的大夫,這些也是黔國公府請來接手此事的,雖然中間襄王橫插一杆子,事情已經完美的解決了,可是錢家擺開那麼大的陣勢為難郭家和李家,也得搭個臺階走下來。
仵作和大夫會證明錢家的孩子早就死在腹中,然後錢知府會做出被之前的大夫矇蔽的樣子,至於為什麼被矇蔽,就成了錢家後宅的陰私之事,錢家自行處置,事情只會辦到這一步。
趙彥恆重生,他只想顧好李斐一人。
隔著車馬,趙彥恆和李斐挨著不足一臂之距,風經過他的身邊飄來,李斐能聞到趙彥恆身上清爽的味道,是不久之前,把自己沐浴更衣之後,才會有的乾爽清潔。李斐的手,觸碰到披氈的繫帶,心中沒來由的泛起一絲心虛。
我細心打扮了見他,他細心打扮了見我。
“那一天在陸家是無意冒犯姑娘的……”
趙彥恆知道李斐是自尊自愛的女子,有些遺世獨立的自我滿足,打心眼裡的高傲很少把俗世紅塵的愛恨糾葛放在心上,前世這樣的李斐成為寡婦以後,也能安枕於孤芳自賞的寂寞中,所以趙彥恆知道他和陸應麟的針鋒相對冒犯了她什麼。用皇子的身份逼得陸應麟退了一射之地,他才有可能把李斐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
李斐不想面對趙彥恆心思,溫聲道:“陸千戶應該早半日就到達了澄江府,你們可有撞見。”
趙彥恆非常抗拒提到這個人,一雙清澈的鳳眼裡蘊上了不平和委屈道:“是撞見了,我和他各行各的事,他帶了仵作和大夫去了錢家,我來接你一程。”
李斐朝他露出淺笑道:“今天多謝你為我家奔走,我家裡,其實是我娘主事,我娘二十日左右就能回來了,到時候我娘再當面酬謝你。”
李斐是想著,錢通那樣的錢眼兒,趙彥恆即使用家裡的關係叫錢通鬆了口,少不得要奉上許多金銀疏通。在李家,李迅三兄弟的差事是不賺錢的,樂氏做個穩婆,還常常自個兒往裡掏藥錢,賺的是名聲,李家這十幾年,是李斐的母親在努力賺錢,大筆的錢也是李斐的母親在管著。趙彥恆幫了這個忙,人情暫時還不了,錢財是不會讓趙彥恆墊付的。
李斐的母親李月,二十日之後就要回來了?前世李斐之死,趙彥恆最難面對這位母親,今世趙彥恆早知這位母親的智慧見識,運籌膽氣不輸天下男兒,在沒有贏得李斐一點芳心的情況下,趙彥恆真不想早早的見到這位母親。
“呵呵!”趙彥恆訕訕而道:“應當是小輩去拜見伯母才是!”
後面馬車裡的王師傅從悶咳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李斐叫停了馬車要中途休息。
今年不到四十歲的王師傅,已經兩鬢含霜,手撐著樹幹半跪在樹叢中乾嘔了一回,然後支撐著消瘦的背部雙手抱拳向趙彥恆深深行了一個大禮,再要對李斐行禮,李斐上前扶著他道:“不用對我如此,我本也沒做什麼,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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