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儘快的趕過去。”
趙彥恆說了這麼一句話,在一隊護衛的簇擁下快馬遠去。
紛亂的馬蹄聲之後,異常的安靜。李斐用力的抓著窗稜,臉色更多的是茫然。
衛王府那一攤子事,李斐是細思過的,若是哪天得到了衛王的訃告,李斐心裡還有所準備,阿芳?怎麼就死了?
阿蓮彎腰上了車馬,她和阿芳素未謀面,也沒什麼交情,就平靜的問道:“王妃,我們去哪裡?”
李斐的眼眸滾動了一圈,閉眼低聲道:“去壽春公主府。”
“去壽春公主府。”阿蓮揚聲又說了一遍,停駐的車馬重新啟動,李斐搖了搖頭,才停下那種令人燥灼的思緒。
李斐的馬車從梨花巷繞到西元街,沒有錯過,正好和壽春公主的馬車接了頭,兩撥人馬併成了一波。
從西元街出北城門一段路,李斐便聽到駙馬柳譚打發的小廝回話,說駙馬已經帶了大理寺的人先行過去,又有宗人府,刑部,五城兵馬司調了人手。
李斐靠著車壁,眼看著如火如荼的晚霞收盡最後一綹火光,天際呈現出一片青黑色,風吹在林間窸窸窣窣的響,沿途的蟬叫聲分外的惹人焦躁。
柳潭帶了十餘個人舉著火把過來接應,沒頭沒尾的和壽春公主及李斐先說一聲,道:“襄王殿下領了大半的護衛上了名宮觀。”
阿芳,是死於一場極為血腥的刺殺。
殺人的兇手從哪裡來,現在躲藏到了哪裡?衛王的莊子和名宮觀只有一山之隔,現在不管誰有嫌疑,合圍起來先一寸寸的搜一遍再說。
名宮觀的觀主周思得深受皇上的寵信,也只有趙彥恆的身份壓得住。
李斐的臉上透著疲累之色,眼睛卻亮得嚇人,道:“我想看一看石氏的屍首。”
壽春公主這陣子身子不爽利,也是扶著丫鬟道:“我也該看一眼。”
柳潭默了默,似乎想提醒兩位女眷幾句話,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領了她們去了安放阿芳屍體的屋子。七月流火,阿芳的屍體也是經過了仵作反覆細緻的檢查,被冰鎮著,陳放在一個鐵皮棺木裡。
李斐繫上一件蓮青色的薄披風,才靠近棺木,看見了阿芳的儀容。
滿面的寒氣,蒼白的肌膚,闔緊的雙目,血跡都被擦拭掉了,已經想象不出阿芳慘死的模樣,唯有右側脖頸,一處皮肉外翻的血口子,昭示了她慘遭了怎樣的對待。
李斐的目光往下移,屍體的脖子以下被白布覆蓋,李斐忍不住的擦了擦沾溼的眼睫,阿芳是懷著孩子的,將近四個月的身孕。
壽春公主咳了好幾聲,雙手壓在沁冷的棺木邊沿,道:“駙馬,她……她……”有些話盡然是難以問出口的。
李斐的喉嚨也是噎住的,卻強行破開,破著桑子問:“柳大人,她生前有沒有遭受太多的痛苦?她臨死前的樣子是怎麼樣的?雙眼是像現在這樣的合上的嗎?”
“王妃和公主節哀……”柳潭維持了片刻緘默,轉頭對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婦人道:“季大娘,你來說。”
這位季大娘是大理寺也為數不多的幾個女仵作,和屍體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目光中就透著老練,她走過來兩步道:“公主殿下,王妃娘娘。貴人生前與人發生過激鬥,手肘,膝蓋,幾處和人硬碰硬的關節都浮現出了淤青和擦傷。貴人生前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在這場打鬥中被打落下來,胎衣已經完全剝落了。致命的傷在頸出,兇器是一把花木剪子,由貴人握在右手,插入頸部致死。因此小的大膽推測,對方和貴人的身手不相上下,甚至於貴人的身手還要好上一些,只是貴人畢竟是女子,又懷著身孕,在近身搏鬥中,小腹被對方著重襲擊,才落了下風。僵持之下,對方硬握著貴人的手腕,將剪子插入了貴人的頸部。貴人的右手手腕,也因此造成了嚴重挫傷。貴人死前,據侍女所言,雙目向東北方向大睜。”
說到此,柳潭低聲的道:“石氏的眼睛,是襄王殿下給闔上的。”
在喪子之下被人一剪子戳死,再眼睜睜的看著兇手離去,死得何其慘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