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蕊姐姐,求求你了,讓我見一面王妃的尊面吧。”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在槐蕊面前苦苦的哀求。
這丫鬟是朱妙華的丫鬟,支蘭。
槐蕊不禁感慨良多。她和支蘭都是朱家的家生子,只是她的父親是最普通不過的奴僕,在馬廄刷馬,她的母親是外頭買來的繡娘,支蘭的父親是宣國公的隨從,她母親做過太夫人的丫鬟,這樣不同的身世,也關係到了下一代的前程。
支蘭八歲進了大姑娘的院子,日後升二等,升一等,將來大姑娘出嫁了,她必然是跟去的,或能做個姨娘,或能做個管事,對她們奴婢來說,眼瞅著前途光明。而她,若沒有襄王妃,她大致是和母親一樣,做個繡娘,每天從日出到日落,在繡房裡不停的做活,到了年紀配個普通的下人,四十出頭眼睛不好使了,成了老媽媽在院子裡做雜活。
一番際遇變遷,槐蕊輕輕的籲出一口氣,道:“你別難為我,王妃不是你可以見的。”
襄王妃,是不會輕易見一個奴婢的。
支蘭的臉微微紅漲,她自然是知道規矩,她沒有這個資格,她咬咬牙道:“我有話要說,若是衝撞了王妃,我自領死。”
一個死字,讓槐蕊聯想到了那些來過又走了的姐妹,司香是不聽勸,阿芳雙鴛等,皆是忠誠耿介之人,支蘭會屬於哪一種?大姑娘的為人,她對不相干的人是不怎麼樣,但是她對自己身邊的人,也知道怎麼收攬忠心,給予了她們奴僕中最優渥的生活,所以那時候,槐蕊是多麼羨慕大姑娘屋裡的女孩子們。而且,年齡相仿的主僕,一同長大的情分,總會有點兒真實的感情在裡面,有一點就夠了,槐蕊相信支蘭對朱妙華的忠誠。
念及此,槐蕊深深蹙起了眉頭,道:“你既然這麼說,我越發幫不了你了。”
槐蕊抽身欲退,支蘭上前挨著槐蕊的身,謙卑的跪了下去,抓著槐蕊的裙面不放,道:“槐蕊姐姐,你就為我通傳一聲吧。”
槐蕊側過來臉去,道:“我是哪個牌位上的人,有什麼臉面通融這種不合規矩的事。”
“我家姑娘是最要面子的。”支蘭眼淚落下來,她知道,沒有一個像樣的理由,她連槐蕊這一關都過不去,她只能說出來,道:“我家姑娘,老爺要讓她出家。”
槐蕊驚了一下,即道:“這是怎麼說的!”
“是啊,怎麼就到了這份上了。”
支蘭眼淚直流的這麼說著,她家姑娘是那麼喜歡熱鬧繁華的人,怎麼過得了青燈古佛的苦日子。她家姑娘已經夠慘了,范家離開了京城,她沒了丈夫,也看不了一眼孩子,回到孃家,還要被逼著出家。
槐蕊片刻冷靜了下來,道:“是老爺的意思,你來求王妃,又有什麼用呢。你在大姑娘身邊,也當知道,大姑娘和王妃無甚親厚。”
“槐蕊姐姐,那事已經宣揚開來,我家姑娘,她往日該怎麼面對襄王與襄王妃!”支蘭揚起頭來,她設身處地的為朱妙華著想,她甚至有些義憤填膺的說道:“我家姑娘,是被拋棄的人啊。”
若真如雙生花寫的那樣,襄王和她姑娘是前世的夫妻,而且,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前世是夫妻,襄王重生回來,沒有丁點兒再續前緣的意思,哪怕上輩子夫妻失和,這輩子,回到起點,一點兒重修舊好的意願都沒有,立刻跑到了南疆,找了她家姑娘的姐姐。
天知地知,他們心裡知道,她家姑娘的一生兩世,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拋棄,這兩個字用在女人身上,自動就是可憐的形象。
槐蕊也是女人,當然能夠體會拋棄對於一個女人是何等的傷害,可是這件事情,說起來怎麼哪裡不對。
一時的心軟,槐蕊對支蘭說道:“你略站一站。”
支蘭連連點頭。
槐蕊低頭思量,她想,宣國公有意讓朱妙華出家這件事,王妃心裡也該有個數。
出家!
李斐聽了這一句,能作何感想,她問:“為了說這件事,朱妙華的丫鬟要見我,她想怎樣?”
“是想王妃,讓宣國公收回此意吧。”槐蕊惑然說道,然這就是支蘭的目的了,李斐的身份隱隱在朱欽之上,在支蘭看來,她的一句話,可以變動朱妙華的命運。
至於李斐願不願意去變動朱妙華的命運,支蘭就不去想的。
她一介奴婢,她有什麼臉,她就有一條命,為了主子,她豁出去了,誰說得上話找誰。
此刻,朱欽帶著他新婚的妻子廖氏,和朱家的孩子們去了西南角的祠堂叩拜,李斐姓李不是隨便姓的,她既然姓了李,就進不得朱家的祠堂,當下李斐問槐蕊,道:“朱妙華前世的襄王妃沒有了,她不是襄王妃,偏偏還有那堆記憶,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是襄王妃,而我,前世就和自己的妹夫不清不楚,今生成功的鳩佔了鵲巢,所以面對失意了兩輩子的妹妹,我該做出點兒補償,是不是?”
誰會把自己說成‘鳩’,這樣的自貶,槐蕊惶恐的說道:“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是這樣想的:公爺怎麼讓大姑娘出家了,難道是因為大姑娘的和離之身,辱沒了朱家的門楣。畢竟,朱家的姑娘出嫁了,又與丈夫和離,大姑娘這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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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只是休妻的委婉說話,一個女人被休回來,在當下就是有辱門風的事,很多女人因此自願,或是被逼,而遁入空門的不在少數。
“或許是這樣的理由。”
李斐明顯敷衍的口氣。
槐蕊哪還敢多待著,馬上出去,要堅決的回絕了支蘭。
支蘭在廊下焦慮的站著,她的身後一曲迴廊,朱妙聰幾乎要跑起來了。
良姜急得一腦門子的汗,伴在身側道:“奶奶,您慢一點兒,您要注意身子啊!”
朱妙聰一手捂在小腹上,她前兒剛診出了身孕,腳步就放慢了下來,道:“那你快跑,把支蘭給我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