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交初冬,一場初降的冬雪,使得北方大地盡是一片雪白,在京師西山一條僻靜的羊腸小道上,雖是薄雪掩去這狹窄的山道,但是在這雪地之中,卻仍然有一頭戴棉帽的中年人踽踽獨行。
這獨自於山道上行走的中年人個頭中等,身材瘦削,瘦削的臉膛黝黑,盡是一片風塵僕僕之狀,他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袍,腳穿著一雙破舊的滿是補丁的棉靴,手中拄著一根竹杖,他就這樣沿著崎嶇的山路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著,雖是寒風刺骨,但他的額頭依然不時的滴著汗,終於來到了峰頂,他便朝著遠處看去。
今天正是冬天裡難得的晴日,那座既雄偉壯麗又空虛窳敗的古都,完全展映他的眼底。置身於山頂的個縱目遠眺,神思飛揚。兩年前,在第六次拜謁孝陵,寄以對故國的思念之後,他便返崑山,將家產盡行變賣,從此掉首故鄉,一去不歸。
在過去的兩年之中,他便一路北遊,以結納各地抗清志士,考察北中國山川形勢,徐圖復明大業。遠行避禍當然也是一個原因。
月前,沿著山海關一路考察當地山川地形的他,在得知達素所領的十萬清虜於宿遷慘敗之後,儘管當天晚上,他站于山嶺上高聲哭喊著“高皇帝保佑”,儘管他恨不得立即南下,但他並沒有立即南下,而選擇來到京師。
他日北伐,必以京師為目標!
也正是懷揣著這個心態,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走遍了京師附近方圓百里,除了將山川地勢記於紙上,更是繪製了一份地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將來的北伐做準備。一面記錄著山川地勢,他一面又思考今後的道路應當如何去走。
是往南京?
還是往清河?
亦或是南昌?
擺在他面前的一共有三個選擇。
未曾北遊之前,他也曾數次準備南下,赴福建參加沿海地區風起雲湧的抗清復明事業,但由於各種原因,最終都未能成行。
而現在,江南恢復,江北已平,天下大局變化越發有利於大明的時候,即將面下的他卻顯得有些躊躇,畢竟,這三種選擇代表著三種截然不同的可能。
凝視山下的京師,看著那已經盡染腥羶之氣的京師,收起筆墨的他眉頭略微一皺,不能再猶豫了,是時候南下了!
太陽漸漸西下,冬日的夕陽,以它血色的光焰將天地渲染成一片血紅,那血紅就像是清虜於中原之地殺戮所成,甚至就連那枯黃的茅草也給染成了紅色。極目遠眺,群山起伏,蒼穹寥廓,古都森嚴。這一幅山河圖畫,在此刻他的心中激起的卻是一種悲壯之感。
這是天子守以國門的京師,如今,天子已盡其誓!
我等大明之民,必將復還國都!
一股山風吹來,內心被那種莫名情緒籠罩的他略感到一絲涼意。是的,是時候下山了。
是時候南下了!
雪路上,一人獨自揹著行李,沿著無人的官道一路往南,那刺骨的風雪不時吹打在他的臉上,而他眯著眼睛,那面上卻是帶著些許喜色,再過幾日,應該便能到徐州,待到了徐州,便等於進了大明的地界了。
“不知離徐州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