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適之毫不客氣的撕碎了大明撤離交趾的兩塊遮羞布,朱明忠點頭稱讚道。
“確實如此!張輔不可能永鎮安南,而且,若無屢屢兵敗,即例是宣宗有意撤軍,亦不敢輕棄祖宗新拓之地。”
“公子所言甚是,交趾雖是化外,可也是祖宗開疆新土,誰人敢輕易言棄?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不孝……”
不待葉適之把話說完,呂留良便厲聲斥道。
“大膽!爾是何人,居然敢以下言上……”
“呂撫臺言重了,以今言古,以下言上,不過是言以事,而非言以人,無妨。”
朱明忠微笑著示意葉適之說下去,而被呂留良這般訓斥,又見這位公子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就讓巡撫不再言語,對他的身份無疑更加好奇了。而一直立於一旁的李從業,在注意到巡撫的恭敬時,再聯絡著這位“公子”的年歲,心頭頓時一緊,難道是……是那位。
不過,葉適之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被巡撫一通訓斥,意識到自己失言的他,連忙回到話題。
“成祖初設交趾時,以黃福為交趾布政使司,他曾上奏朝廷“‘交趾賦稅繁重不一,請酌定,務從輕省’……”,如此待民以寬才有了交趾歸附之初的安穩。而到了永樂九年,交趾左參政劉本,向朝廷奏日:“交趾僻居海隅,其民初附,未知朝廷禮教,冀寬以撫之,若驟拘,法度加以繁役,未有不激變者。……如將一切不急之務,姑皆停止,仍降恩旨,安撫人心,庶幾蠻民絕賊之念。”這些話等於是在說我大明官員在交趾驟拘罪人,繁役不斷,急功近利,盤剝百姓,是交趾百姓反抗的根本原因。尤其是在黃福北歸之後,倍受盤剝的交趾人更是無處申訴,官逼民反的形勢完成,於是叛變紛起,遍地烽火,如此交趾自然不保。”
“為何偏偏交趾如此,而那些官員於內地卻不敢如此?”
深以為然的點頭之餘,呂留良好奇的問道。
“撫臺,而安南自秦漢起直至唐朝,皆是中國疆土。成祖復其改交趾省,方令故地重歸中國。可是,如此仍不改交趾為初納新地的事實,因交趾省地處偏遠,內地官員視交趾畏途,其地方官大多數來自鄰近的廣西、廣東、雲南三省,且只不過略識文字,他們冒險深入蠻荒,所為者不過就是發財,且因為交趾初附,即使是其盤剝致使民反,也可言稱“土民思舊作亂”以掩蓋其盤剝。若有桀黠者加以鼓煽,自然也就是叛亂四起了。”
“依你這麼說來,皆是惡吏壞我交趾之事了?若是一味待民以寬,又如何能讓土民畏法?讓其甘為順民,受我中國教化。”
呂留良冷笑道。
“所以,才需要恩威並施,順者受我中國教化,逆者殺之,可若是官逼民反,自然就是二十年經營,附之東流了。”
“那麼,照你這麼說,在占城、平南施行州縣,不過只是下策,絕無施行的道理了?”
問出這個問題時,呂留良特意朝陛下看了一眼,這兩個地方,可是陛下為大明打下的疆域。
“非是絕無,而是不妥!”
葉適之直接了當的回答道。
“當年官員視交趾為畏途,今日學生亦聽聞朝中官員皆視占城市、平南為畏途,視於兩地上任,不異流放。而吏部擇人時,往往以不稱職官員往兩地,作為懲罰,如此,長久以往,兩地盡是劣吏之時,就是兩地叛亂四起之日。”
“所以……”
呂留良看著葉適之,然後沉聲說道。
“你才以分封為解決之法?”
在提及分封時,呂留良的內頭還是猛然一動,畢竟,他是分封的支持者,而且是宗室領兵分封的支持者,在這一點上,朝中許多官員與其立場一致,畢竟清虜入寇的教訓,讓他們不得不引以為戒。
只是一直以來,他們都無法說服陛下,但是現在,陛下,似乎有些意動了。
“封建西南,有何不可?”
迎著呂留良的目光,葉適之回答道。
“與其讓朝廷數十年之功於貪官汙吏手中毀於一旦,還不如裂土宗室為諸侯,讓他們為大明拓土守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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