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大門後面的瀛王透過門縫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在門背後有些抓狂,不知道該怎麼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氣。
沒過多久,露水無聲無息地降落在地面,漸漸地打濕了穎欒纖薄的紗衣。一陣涼風吹來,穎欒只覺得愈發寒意侵體,額間上掛著冰涼冰涼的水珠已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露水,雙腿也漸漸麻木得失去知覺。黑夜裡,忽明忽暗的燈光讓曹忠無法意識到穎欒慘白的臉色。但是穎欒的身體在微微晃動,讓曹忠知道穎欒堅持不了很久了。
門後的瀛王不是不知道穎欒難受,他只是氣不過,還好懲罰穎欒太長時間瀛王也做不到。突然大門開了,一個宮女出來傳喚到:“王爺有令,傳姑娘覲見。”
穎欒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疲憊的內心傳來陣陣欣喜。為著這份微薄欣喜她抬頭看了看微微發白的東方後,吃力地起身。曹忠看不過眼,也過來給穎欒搭把手。
穎欒花了好大的力氣爬起來,結果眼前一黑,身子也不自覺地往前傾。還好曹忠接住了,不然穎欒前趴倒地,還不知道會摔得多重呢。
門後的瀛王見此情景,三步化作兩步,火速趕過來將穎欒抱起,對曹忠大喊道:“快叫大夫!”。曹忠被突然出現的瀛王嚇了一跳,吃驚不已。
穎欒滾燙的額頭靠在了瀛王的胸前,瀛王下意識地親近穎欒,將自己的臉頰接觸到穎欒的額頭,那一陣陣滾燙,灼燒著瀛王的心,他抱緊了穎欒快步進入自己的寢室。放下穎欒之後,曹忠吩咐的幾個丫鬟便開始進來伺候穎欒了。瀛王盯著昏睡過去的穎欒不肯挪眼。丫鬟們不得已跪下請求到:“請王爺迴避,奴婢們得為姑娘擦身更衣。”
瀛王反應過來了,他有幾分羞赧,依依不捨地出了門。
穎欒換了濕衣服之後,大夫進去了沒多久就出來了。“姑娘輕燒,吃幾副藥就沒事了,想來是受了風寒的緣故。現在姑娘醒了,喝些藥就能退燒了,以後還是少讓姑娘這般操勞,姑娘本來身子就虛,過勞易得病根。”
瀛王送走了大夫之後,就急著進屋看穎欒。曹忠識趣,將一眾丫鬟打發下去煎藥了,獨留瀛王和穎欒在屋內。
穎欒還燒著,顯得異常疲憊,她費力地睜著眼睛看著瀛王。朦朦朧朧見,穎欒好像看到了當年的瀛哥哥,她微微抬起手輕聲叫到:“瀛哥哥?”
瀛王聽到穎欒這樣喊自己,連忙牽起穎欒的手答道:“是我,我在這兒。”一句應答,瀛王有些哽咽,但是他努力控制著,沒有在穎欒面前表現開來。
穎欒有些感動,因為瀛哥哥是真正能暖她心的人,可是她再定睛一看,手慢慢地從瀛王手裡抽出來了。她很快神色就黯淡了下來,慘白的唇微啟,失落地說道:“你不是我的瀛哥哥,你是瀛王。”
瀛王的心又回到了堵得緊的狀態,嘴裡也發苦,他有些難為情地問道:“有什麼不同嗎?”
穎欒擦了眼角留下的淚,說道:“自然是不同的,我的瀛哥哥的眼裡沒有那麼多欲望。他的眼是清澈的,清澈而純真。你只是瀛王,不會是我的瀛哥哥。”
瀛王苦笑,心底裡卻在流淚。相比從前,瀛王自認為是多了不少的慾望,因為他比從前更愛穎欒了。為了她,他願意去爭去搶。從前將權勢視為浮雲的瀛王為瞭解救穎欒,也意識到沒有權勢便只能永遠被奴役著。當然這是穎欒不知道的,瀛王也只能將穎欒不能理解所帶來的委屈藏在心底裡。“你的瀛哥哥已經死了,因為他不適合京都皇宮裡的生活。為了生存他得成長為瀛王,成長為你厭惡的權勢追逐者。”
穎欒白了瀛王一眼,失望地說道:“冠冕堂皇,為了你的權勢、所謂的生存就要不擇手段,不惜將人命玩弄於鼓掌?”
瀛王從穎欒冰冷的眼神裡看到了自己的無奈,再想多說什麼,卻被端藥進來的丫頭打斷了。瀛王招呼丫鬟將藥遞到自己手裡來,然後便打發了丫鬟。他攪著手裡的藥,嘲諷地笑道:“手裡沒有權勢握著,你今夜也不會來找我不是嗎?你所不屑的正是你需要的,這便是最大的諷刺。可惜這個道理你還是沒懂。先喝藥吧,等退了燒,清醒些的時候,再來想清楚這個道理。”
穎欒雖然渾身無力,疲憊至極,但是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拒絕喝藥,臉撇過去,雙唇一直緊閉著。
瀛王見狀,也沒有著急,他緩緩地勸到:“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是為了阮磊過來一趟的吧。為了救他你可以大半夜跪在驛站門前受露水,為了救他你可以幾日幾夜不睡覺。那如果我說,我並不願意幫你救他呢?”
穎欒惡狠狠地瞪著瀛王,心裡卻是十分沒底。
瀛王淺笑道:“也好,今夜我便教你這個道理。看著這碗我讓人熬的你厭惡的藥。”瀛王舉起手中的藥對穎欒繼續說道:“現在如果你將它喝了,我便找大夫去看阮磊。”
穎欒神情有些恍惚,可是聽到能救阮磊,即便是毒藥穎欒也願意一試的。可是在瀛王面前,穎欒忍不住顧慮:正因為是瀛王,是她心繫之人,她不願意低頭。穎欒眯起了眼看著一時模糊一時清晰的瀛王,無動於衷。
“怕我下毒?”瀛王喝了一小口藥,說道:“喝不喝在你,救不救在我。”
穎欒漸漸地聽不清瀛王在說什麼,但是瀛王的聲音,聽著就招人恨。恨著恨著,穎欒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瀛王見穎欒的眼睛漸漸地失去光彩,神情也沒什麼變化,他著急了,趕緊叫來大夫。大夫過來的時候,穎欒再次昏了過去。
大夫翻開穎欒的雙眼看了看,問道:“敢問王爺,姑娘還沒將藥服下嗎?”
瀛王神色慌張,他語氣裡有些自責地說:“不曾服下,可是病情加重了?”
“也不是,姑娘只是累極了,再加上有些燒,體力不支昏睡過去罷了。其實藥還是早些時候服下的好,這樣姑娘退燒地快。這時姑娘昏睡著不便再服藥,只是擔心小燒拖成大燒而已嗎,其實並無大礙。”
曹忠關心則亂,忍不住呵斥身前伺候的丫鬟道:“你們就是這樣伺候姑娘服藥的嗎?”
瀛王的心裡安定多了,他對曹忠吩咐道:“不關她們的事。再熬一碗藥上來吧。我來伺候,其餘的人都退下吧。”
眾人退,曹忠彌留之際,瀛王叫住了他叮囑道:“找兩個坊間最好的大夫,去看看阮磊吧,看看他的手還能不能治。”說這話的時候,瀛王一直盯著穎欒看。
曹忠就知道瀛王的心沒有那麼狠,他只是免不得吃阮磊的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