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瀾將頭伸出去,只見秦湛和沈平二人踩著青黑的陶瓦,沿著翹曲的屋面繞到外牆一側,秦湛脫下外套擰作繩狀,先將受傷的沈平放到了下一層,然後他自己單手扒著飛簷跳了下去。
屋內,沈平躺過的地方留下一汪巴掌大的血水,只是那裡是屏風後面的角落,若是不細看便注意不到。
韓清瀾毫無所察,她不敢再耽擱時間,立即開門出去。
碧月看到主子出來,立時道:“姐,你沒事吧?剛剛嚇死奴婢了。”
韓清瀾朝樓下看去,沒有看秦湛的影子,也沒有見到侍衛追出去之類的,略安下心,道:“傻子,我在裡頭能有什麼事,你沒事吧?”
曹麟等人知道今日來的都是官眷,因此推攘碧月時沒怎麼用力,碧月聽主子關心她,連忙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韓清瀾點頭,抓著碧月的手臂,“但是我現在得有事。”罷,歪身靠在碧月身上,一手扶額,看起來頗為虛弱:“就裝作我生病了。”
碧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在她是個機靈的,連連點頭,迅即皺眉攙扶韓清瀾,作出十分擔憂的模樣。
從韓清瀾進了淨室便變故連連,但其實也不過是一刻鐘的功夫,待她回來時,正要開席,曹靜姝一看她便熱情地招手。
韓清瀾面上十分難受的樣子,勉力走到曹靜姝身邊,道身體不適,得先回家。
曹靜姝關切道:“你哪裡不舒服,就在這裡,叫人去喚個大夫來瞧,還更方便些。”
今日曹靜姝熱情到這個份上,實在讓韓清瀾意外,若只是為著青羅山上一同受過驚嚇,也太過了些。
她腦子急轉怎麼推拒,心念一動,附在曹靜姝耳邊為難地道:“是頭一次來了葵水。”
這不是病,自然不需要看大夫,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曹靜姝臉上一紅,也不再相勸,叮囑了幾句,使人叫了陳若非下來。
韓家姐妹兩個還在席上坐著,曹靜姝已經快兩步走出去,在樓梯處和陳若非道韓清瀾身體不適。陳若非看向韓清瀾,韓清瀾微微搖頭,做了個翻書的動作,陳若非頓時心中有數。
曹靜姝因是背對著,所以沒有看到。
陳若非不能走,他得在這邊留意曹天河的動向,因此尋了個藉口,讓韓清瀾和韓清音自己先回了。
曹靜姝目送陳若非上樓梯往四樓走,臉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他自家表妹不舒服都不護送回去,是想留在她父兄面前多掙些表現吧。
……
馬車行到一處巷時,韓清瀾下了馬車,讓韓清音坐車按正常路線返回韓家,她來不及解釋,韓清音知情形不對,也不多問,只鄭重地道一句心便重新出發。
韓清瀾知道秦湛留了人保護她必不是虛話,心頭並不慌張,讓碧月去巷口僱了一頂轎,用汗巾蒙著臉,坐了轎往雲裳館去。
掌櫃見到她自然是一通殷勤,她只是上回落了一個喜歡的戒指,要上去找找。讓碧月守住門口,韓清瀾一一試探衣櫃的頂部的木板,終於找到那本藍皮冊子,翻開一瞧,確然是一本賬冊。
隨後,依舊坐著那頂轎子回韓府。
轎子顛簸,比不得馬車,韓清瀾被晃得七葷八素。突然,外頭一陣騷亂,馬蹄聲嘚嘚,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馬驚了!都讓開!讓開!”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人馬喧囂,轎子大幅度晃蕩,韓清瀾剛掀開簾子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碧月驚恐地叫道:“啊——”
“咴——”伴著一串長長的馬兒嘶鳴,馬蹄聲驟然停下來,與此同時,轎子猛然落地,韓清瀾整個人往前一撲。
這一瞬間,她看清眼前一匹健碩的棗紅馬被一個男子死死勒住韁繩,男子青筋畢現,身子彎成一張弓,腳用力抵住石頭地面,看情形竟是憑一己之力強行止住了馬的奔勢。
韓清瀾並沒有摔到地上,男子動作極快,制服了馬,趕在她落地之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男子的手心被韁繩勒出了血跡,和他蒼白的面板一對照,格外顯眼。
韓清瀾抬頭,發現這人正是青羅山上和曹麟一夥的,氣質陰鷙的男子,她心頭一驚,若是這人為冊子而來,她如何保得住?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
秦昭松開她右手,卻捏住她左手腕兒不放,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裡,全然不知他在想什麼。
然後,韓清瀾看到秦昭用力地揉她手腕,不帶任何和猥褻之意,渾如老大夫治病似地按揉了幾下。
韓清瀾心覺怪異,再次用力抽自己手腕,卻毫不費力就抽了回來。
秦昭笑意涼薄地看著她,她手腕上的靜脈,脖子上的動脈,裡頭的血液必然溫熱而鮮美。
秦昭伸出舌頭,垂眸,舔方才揉過她手腕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