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海侷促地搓了搓手,小聲道:“子裁,我那侄女兒也來了,說要與青蓮當面對質。”
“秦十八娘,是麼?”方扶南點頭,“請那位娘子也進來吧。”
“十八見過叔父,見過方大人。”秦十八娘今日一身玄青色蜀錦秋襖,底下烏黑的羅裙,面上用白絹帕矇住,帕子一角繡著一朵墨梅花,十分凝重。
青蓮第一次見那個年輕活潑的秦十八娘如此打扮,又被她一雙含怒的眸子一掃,忍不住抖得更厲害,將求援的目光投向方扶南,哭道:“大人……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你何時發現死者的?”方扶南對青蓮的哭訴無動於衷,看看手中的卷宗,從頭詢問。
“是碧蘭和雪月送花回來,又過了兩刻,約莫未時初刻未到。”青蓮怕得不住顫抖,內容倒不含糊。
方扶南記下,又問:“為何你和你家娘子都認為秦十八娘有作案嫌疑?”
青蓮瞥了眼秦十八娘,低聲道:“我家庶出的六娘子與秦十八娘素來不和,在席上,碧蘭又……又扔了秦十八孃的荷花,十八娘懷恨在心,自然會對碧蘭下手。”
“仵作驗得,碧蘭乃午時初刻左右中毒,半個時辰後毒發身亡,那麼十八娘何時入席的?”
“午時三刻左右,我剛到席上。”秦十八娘欠身答道。
方扶南尚未說話,秦玄海已忍不住為侄女抱不平:“碧蘭中毒在前,十八入席在後,怎會因懷恨在心報複殺人?”
青蓮默了一下,道:“秦十八娘遲了半個時辰,焉知這期間做什麼去了?碧蘭為人鋒銳,從前與秦十八娘未必沒有口角,何況碧蘭之所以去堂中送花,就是秦十八娘提議的!若非心懷鬼胎,怎不叫她自己的侍女去?”
“確實不無道理。”方扶南點頭,推測道,“碧蘭所中之毒師尹尚未驗出,想必是難得之物,以秦十八孃的身份弄到應是不難。”
秦十八娘面色煞白,兩隻眼睛微顫。
“十八,你……”秦玄海跌足,“你那半個時辰裡,究竟做什麼去了?!”
“叔父、方大人。”秦十八娘急得差點落下淚,一晃之間忽然想起一事,“我有人證!”
“誰?”秦玄海面上閃過興奮,他自是相信侄女不至於做出殺人之事,但怕她為人陷害無以自證青白,毀了女兒家閨名,也毀了秦家的名聲。
“沈家表小姐青青。”秦十八娘定了定神,看向青蓮,聲音有了底氣,“方才青蓮也說,碧蘭將我帶到花宴上的荷花扔了,那支花現下只怕還在瑤花祠後的水潭裡,大人自可派人前去檢視。那支荷花,正是我上山之際,在山道上偶遇被沈家大夫人趕出家門的表小姐青青,與她閑談一刻後,她親手贈與我的,兩位大人去天平山下的白雲村中尋她一問便知。”
“哦?沈青青?”方扶南勾起嘴角,是那女孩,這案子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
青蓮冷笑:“沈青青那丫頭寄人籬下,軟弱不堪,只怕見官就嚇死了,豈會冒險替你作偽證?”
“不知羞恥的小蹄子,你才作偽證!”秦十八娘怒不可遏,作勢上前廝打青蓮。
“好了。”秦玄海急忙攔住她,“十八,這裡沒事了,你先回府去。”
寄人籬下、軟弱不堪、畏懼官府?方扶南暗笑,他怎麼一條都沒看出來呢?那女孩敢獨自一人闖進才死過人的忠烈廟,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出了小室,秦玄海搓了搓手,頗為頭疼:“子裁,你看這案子……”
“十八娘當時無辜。”方扶南看了看手中卷宗,上面有兩個字用朱筆圈了出來,“秦大人怕是得去一趟沈府,提一名叫做雪月的丫鬟。碧蘭與她分開不過片刻應該就已死了,或是……在她離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