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推了推還在發愣的孩子:“霜官兒,快謝過爺爺。”
“哦,謝謝爺爺。”霜官兒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也、也謝謝小蝴蝶給我作證。”
“爺爺說這是應該的,霜官兒又沒做壞事,怎麼能平白無故被人冤枉?”小蝴蝶抿起唇笑,臉上浮出一個甜美的梨渦。
村長摸摸花白的長須,看著沈青青道:“菱娘子不必這麼客氣,我們莊稼人實誠,像範二丫頭那麼刁鑽的少,同我們也不用講那些虛禮,我們鄉下人不懂得那麼多,但凡有什麼難處,鄉裡鄉親都樂意幫你們的。”
“好,菱娘謝過村長。”沈青青恭恭敬敬地矮身一禮,將村長和小蝴蝶送到路口,才轉身回院子。
霜官兒悶悶不樂地坐在老太君腳跟前,一張小嘴撅著,愁眉苦臉。
“怎麼了,霜官兒?”沈青青只當他還在為著雞蛋的事情生悶氣,柔聲安慰道,“我們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姊姊拿了嫩桑葉回來,我們喂蠶寶寶去,一會兒還有香甜的桂花糖吃。”
霜官兒抽了抽鼻子,不說話。
沈青青也沒辦法了,抬頭看看老太君,“老太君,這孩子是怎麼了?”
“……老太君……”霜官兒這才哽著聲兒開口,“真的是我害死了娘親,又害得姊姊差點病死嗎?”
“……傻孩子,範二孃信口胡說,你信她做什麼?”沈老太君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雲娘性子仁厚,原是個有福的,只是塞外那幾年受了苦,這才壽薄早亡。你姊姊的事就更與你無關的,別聽信那範二孃胡說。”
沈青青從陶甕裡舀了半碗桂花糖,用熱水化開,招呼霜官兒:“霜官兒,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吃飯,別含著一肚子氣吃飯。”
霜官兒終究是孩子,聽到有糖吃,煩惱一掃而空,歡呼著奔進屋內。
沈青青矮身往藤榻上坐下,接過老太君手裡的活計,正色道:“老太君,娘她的死……和那件事情有關吧?”
“……你也長大了,菱兒。”沈老太君嘆口氣,“你娘死得有愧,我們家愧對死去的長公主。”
沈青青只覺心口抽緊,定了定神,聽沈老太君繼續說下去。
“你既然還能問起那件事,想必也記得一二。”沈老太君握住她放在膝頭顫抖的手,和緩著聲兒,“你母親為人仁厚,卻也有些懦弱,分明手中握著最有力的證據,到了大營裡,卻不敢向人吐露一句。”
沈青青目光閃爍,良久才輕輕道:“或許不吐露,才是對的吧?”
十年前,是誰敢授意殺死當朝最受寵愛、也是唯一的公主?是哥哥嗎?還是顏晗呢?
不管是誰都不是她想要阻礙的,倘若她的存在令他們感到棘手,那麼就是丟了性命又有什麼關系?古來出塞和親的公主,就算國破人亡,也是回不到故鄉的。
留給她們的,只能是身後無盡的榮耀,就像這十年間在全國各路為她興建起的祠堂——那不過是對於不會說話的死人的恩賜,是堵天下人悠悠眾口的而已。
“不管對不對,我們總要把真相告訴世人,這是你娘親的遺願。”沈老太君搖頭,“菱兒,那半環玉鐲還留在沈家,老太君小心地藏著,將來拿到那件東西,悄悄交給你舅舅,自己別牽扯進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