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後走出的是一個白衣郎君，眼眸粲然，一看便是才思敏捷，風雅倜儻的模樣。

正在眾人竊竊私語這兩人誰能更勝一籌時，卻見兩人往同一張幾上去了。

在眾人的不解中，白衣郎君開始有條不紊地煮茶，而那個少女則始終端坐一旁，雙手收攏在膝頭，垂眸看著桌面上的茶盞，一言不發。

人群開始傳出細細碎碎的抗議，認為兩人浪費大家的時間很不道德，簡直是在消遣人。

正當這議論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一青一紅兩道身影從廊下轉出。

青衣的女子姿態端莊優雅，雖然行動並不慢，但腰間的玉玦和佩玉竟然絲毫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就這麼以端莊的姿態，靜默無聲地走到了左首，唯有裙袂上銷金的花飾在陽光下熠熠生光，生動異常。

朱紅官服的是方扶南，在場倒有不少人認得，一時議論聲更響，人們紛紛猜測這位前途光明的年輕提刑官身旁的女子究竟是誰。

沈青青率先在左首坐下，和沈雲心一樣，端坐不動。

方扶南似乎頗以為苦，在場上來來去去地走了好幾回，才將茶具收拾妥當，升起紅泥小爐中的火。

“你也不會煮茶麼？”沈青青抬起眼，低聲問道。

“這個麼，要教你失望了……我不是不會，只是不曉得你們這鬥茶要怎麼個鬥法？”方扶南側過身，手中摺扇一轉，微微托起沈青青的下巴，壓低聲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胡說。”沈青青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扇子，仍舊低斂下眼簾，低聲、緩慢地說道，“第一輪乃是鬥茶品，一鬥湯色，二鬥水痕。”

“湯色看是否鮮白，純白者最佳，青白、灰白、黃白皆不佳。”沈青青頓了一頓，見水已經“咕嚕咕嚕”冒起泡，截斷話頭，“你先將茶葉用茶碾子磨成細粉，而後再點茶，與平日煮茶飲茶不同，別弄錯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方扶南一邊笑，一邊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十八妹用的是沈家的茶葉自然差不了，我們這邊的茶葉是嚴九爺給的，說來……不對，嚴九爺給的是白芽奇蘭，點不得茶，你去尋平四哥換了來。”

白芽奇蘭是白茶，點茶卻以綠茶為優，茶色顯得出來，方是好茶。

方扶南無奈地嘆口氣，再次起身，回來時直接拿了一盒碾好的茶粉，並六個茶盞。

“碾好茶粉後如何？”方扶南取了一個木葉天目盞，倒扣過來在指尖上轉了幾圈。

天目盞産於江西吉州窯，以木葉天目盞和貼花天目盞成名。

天目為黑釉之稱，所謂的“木葉”，是在茶盞燒制之前，將塗過淡釉的樹葉貼在黑釉的胎上，經過燒制後，杯盞底部便留下了樹葉的花紋。

每一枚木葉天目盞，都有著獨一無二的樹葉，有的甚至會貼二至三枚。據說北邾的亡國皇帝孝清帝就特別喜歡這種茶盞。

但經過北羌戰亂，木葉天目盞的燒制技藝就此失傳，成套的茶盞也在戰亂中失散。方扶南取來的這一套六枚木葉天目盞，在當世幾乎是無價之寶。

海棠苑果然是當世吉光片羽聚集之地，眾人在心中默默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