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小鈴娘子拉來的嗎?”方扶南從她手心裡拿起那根翠綠的莖,咬了一段,“這東西澀了點,不好吃,又不是荒年,還吃這東西,日子過得也夠苦的。”
“我知道……範三姑是個跋扈善妒的,這戶人家原是白雲村裡的大戶,日子殷實,可娶了範三姑後家宅不寧,那男人受不得跑了,留下一大家子人和無數家財。”沈青青看看那些精緻的屋簷,嘆口氣,“範三姑在這宅子裡把幼子養大,娶了鎮上一個秀才家的女孩。”
“可惜那小子也是個不省事的,新婚半年就惹了人命官司,範三姑花了無數銀子打點仍免不了秋後問斬。可巧趕上十年前的大赦,改為流放,他竟在路上逃了,罪加一等,至今未曾歸案。”方扶南搖頭,不知該笑還是該嘆息。
“這裡最苦的就是做媳婦的宋氏,十年來受範三姑打罵差遣,過這種清貧日子。”沈青青垂下頭,“你是可憐她的境遇,所以才這麼做?”
她方才聽小鈴說了一遍這戶人家的遭際,也著實憐惜宋氏,可是事實就是事實。
紫莖的商陸有毒,綠莖的商陸沒有毒,這是莊戶人家的孩子們都知道的事實,宋氏三十出頭的人了,哪能不知道?
一盤菜裡兩種商陸都有,婆婆死了而她只是中毒昏迷,這還用想嗎?
方扶南將綠色的莖扔進枯井,“就算如此,宋氏與範三姑一道進餐,也抱了一半必死的心。”
那婦人心裡更多是希望同歸於盡吧?或者說,將命運交給天去裁決。
這樣看來,天意倒是很公道的。
“……就算如此,那老太和範二孃也不會輕易罷休。”沈青青想了想,“不如將那宋氏送去我那兒養養?過幾日我往沈家田莊上去,到時候帶著宋氏一道走。”
“你願意幫她,也算她這一趟鬼門關沒白走。至於範家那兩位……”方扶南笑笑,“青青,你想來沒遇上過,因此不知道,範二孃這樣潑辣的婦人,都是欺軟怕硬,心裡頭最怕官的。”
“既然你早有打算,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小鈴。”沈青青取出絹帕開啟,“多謝你給我的玉鐲,我也有一件東西給你。”
素白的絹帕上,擱著半環殘缺的白玉鐲。
十年前的那一日,破曉時分的陽光也像此時的餘暉一樣,穿過通透的白玉鐲。
“……是、有字的那一半。”方扶南小心拿起破碎的玉鐲,看到玉鐲內壁刻著一個“玲”字。
“喂,方子裁,喜歡這件回禮嗎?”沈青青笑了,“舅母來請我回去住,為了賠禮道歉把我落在沈家的母親的遺物送了來,我看裡面有這半個鐲子,想必正是你要找的。”
“足夠了。”方扶南攥緊半枚跌損的玉鐲,“物證、人證俱全,舊案足以再查。”
“再查又能怎樣呢?”沈青青忍不住追問,“你做這麼多,不過薛老太君手中那道摺子的事,也不過顏晗一句話的事情!可是他們都不敢提請重新徹查此事,你……又能做什麼?”
勢力盤根錯節,甚至與外族勾結,那樣膽大包天的對手,就憑一己之力真的能抗衡嗎?
方扶南收起玉鐲,面無表情地道:“這東西我會好好保管。至於其他事——他們都不敢做的事情,我的確敢做。你覺得那些人殺你是膽大妄為,我會讓他們看到什麼叫做真正的膽大妄為。因為我與現在發生的所有事,並沒有任何關系。”
他,來自還沒有到來的十年後。
沈青青啞然半晌,問道:“桐城方氏出了什麼事?玲娘,她到底怎麼樣了?!”
方扶南撫過玉鐲上的“玲”字,緩聲道:“她現在還很好,至於將來的事……就請殿下和我一起努力了。”快來猜!沈青青的好姬友魏玲和方扶南到底是神馬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