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崔明遠最後又在忠烈廟裡頭投繯自盡,說自己罪孽深重,不死不足以償還,倒也稀奇。
“方氏呢……後來遇上了什麼?和薛家一樣嗎?”沈青青將一個個做好的點心放進鐵絲筅子裡,下鍋滾一遍油。
“炎和二十年,當時的方氏家主在平江任上時於忠烈廟投繯自盡,自言有罪,方氏其餘族人,不論男女老幼婦孺,一律發配西北三危山。”和薛家不同的故事,但與崔明遠離奇地相似,而崔明遠這樣的故事,在平江的卷宗上,已經發生了五回,那些人徹查到底都曾在漠北軍中擔任或大或小的職務,而一查到此,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了結了案子。
與桐廬公主相關的事,從來極盡榮寵,但總沒有任何人願意深涉其中。
他自問方氏未曾參與過漠北軍一事,不知怎會在桐廬公主死後第二十個年頭,依然難逃這詛咒一般的命運。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方扶南看著灶臺前忙碌的女孩子,“整個邾朝依然在跟著你哥哥寵愛你,但許多人其實是在怕你,這是為什麼?”
揭開了這個為什麼,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了?
“我也不知道。”沈青青搖頭,十年前從來沒有人對她諱莫如深。
過去將士們對她敬仰有之,好奇有之,保護有之,甚至顏晗一度討厭她,但從來不曾有人怕她。這十年中,是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抵達三危山的那一夜,母親與我說了很多從來不曾說起的東西,孝清帝、北都、羌人、三危山的風雪與地動……還有你。她最後將貼身藏好的玉鐲交給我,我在風雪中帶著鈺哥兒走脫看守,闖入瑤花祠。押送計程車兵發覺少了兩人,追到瑤花祠外,竟直接縱火燒毀祠堂。我們不得已,只得從視窗跳入祠堂下的葦莖湖……”方扶南一頓,猛地抬起頭。
“燒毀……瑤花祠?”沈青青也聽出了不對,怔怔看著他。
現如今借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有絲毫不敬的瑤花祠,在炎和二十年竟可以縱火焚燒?而且還是塞上那座供奉著桐廬公主生前衣冠,樹立著顏晗親手所塑小像的祠堂。
是她曾享有的榮寵不再,還是那個對她寵極了的人……即將不在了呢?甚至是,連越氏的江山都不存在了?!
“太可怕了……”沈青青抬起頭,眼眸微顫,不由驚呼,“哥哥!”
二十多年的籌劃,從炎和元年北羌犯邊,甚至上溯到北邾的滅亡,為的竟是不動聲色地奪取朝政嗎?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方扶南面色肅然:“看來事情沒有我們先前想的那樣簡單。”
“姊姊!”霜官兒推開門跑了進來,吸吸鼻子,“如意酥是不是做好了?我聞到香味啦!”
“對,做好了。”沈青青定了定神,拿起幾塊晾涼的酥餅遞給霜官兒,“給老太君和燕娘送一點,不準吃獨食,聽見沒?”
“知道啦知道啦,霜官兒最聽話了。”霜官兒捧著酥餅,蹦蹦跳跳地走了。
沈青青取出一個食盒,裝了六塊如意酥,遞給方扶南,“鈺哥兒也像霜官兒這麼大吧?小孩子最喜歡吃這些甜的了,帶些回去給他吃。”
方扶南接過,剛要道謝,又聽沈青青道,“六是順,順心,如意。”
“嗯,順心,如意。”方扶南點頭,“我回去了。”
“六日後,太君下葬的那日夜裡,我要去送送老太君,你……”沈青青深深撥出口氣,“如果你也要去的話,我會在忠烈廟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