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周圓從家裡出門時,門口哭累的周小溪就那麼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渾身沾滿了泥土沒人哄也睡得安詳,哥哥周青山已經去角落豆坊挑選豆子了。豆子裡有癟豆,黴豆,砂礫這些都要挑出來,也是件費功夫的活計。
周圓本想把周小溪抱起來,但門口夫郎盯著,他訕訕背手朝章家走去。
周圓到章家院子外時有些害怕,這野菜林子裡會不會突然躥出來條蛇啊。這樣想著便大嗓門朝裡喊了句,“老章,在家嗎?”
章有銀正和李瑜搓草鞋,聽見有人喊便應了聲,等人走近,月色朦朧將暗未暗才知道是周圓。
周圓走近先嘿了聲,“你家蚊子還挺少的。”這時候正時蚊子蝙蝠出沒的時候,那兩眼都能看見蚊子飛,那手一抓就是一把。
章有銀解下身上的草繩,起身給周圓拎椅子,一邊道,“晚上剛往茅坑裡丟苦楝子樹葉殺蟲。”
周圓倒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樹還有這種功效,章有銀說明天給他摘著看看。周圓道那感情好啊。
周圓見兩人在搓草鞋,看著尺碼是孩子的,便想是李瑜給外甥搓的。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回話說起來了。章有銀搭不上話,便默默把草繩鎖腰,繼續搓草鞋。
章家日子本就苦,還對收養的外甥這麼盡心盡力,這十分得周圓的好感。周圓剛剛試探了幾句,便明白孩子沒把做工的事情告訴大人。
雖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沒告知,但對周圓來說更好入手點。這樣在李瑜看來是他家主動找上來的,要是對工錢活計有異議,也可以就事論事的談。
要是知道是孩子先攬來的活,估計就不大好意思,要是勉強接下,那後面幹活也容易有矛盾。
周圓笑道,“我來是想問問老章接不接挑水的活。”
一直沒說話的章有銀一聽有活,立馬抬頭道,“好啊好啊。”
周圓看著李瑜繼續道,“家裡有兩大缸,用我家的水桶可以裝七擔,兩缸水一共十四擔。你也知道我家做豆腐也是小本生意,工錢開的不高五文錢也不包食飯。”
李瑜想了下這是長久活計,起碼在周夫郎生産做完月子這半年內都能幹,又在村裡十分方便。而他家和吳家鬧翻,沒有門路不靠人情介紹是接不到活的,這下喜事找上門,李瑜不免心思鬆懈許多。
周圓做事是個挑不出錯的,和善帶著點邊界的分寸。周夫郎……他沒見過幾次面,只記得很高,乍看像是男子。性子好像有點冷淡,不愛笑。
旁的再多的,李瑜一下子也想不到了,只覺得這離家近的活打著燈籠都難找,人家找上門也是一番好心,便毫不猶豫就應下了。
周圓沒想到李瑜應下這麼快,不免有些吃驚。他或多或少其實也受他夫郎的話影響,覺得李瑜其實是個挑剔難搞定的。但這會兒人家也挺爽快的。
李瑜笑道,“多謝東家想到我們。但凡還有其他能搭上手的,都可以叫老章。”
周圓也笑道,“快別叫什麼東家了,都是鄉裡鄉親的,我也不是什麼大老闆,倒是喊生分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約定工錢是一天一結,明天開始就去挑水。
水缸的水要保證早上是滿的,晚上也是滿的。這條件定的有些苛刻了,但周圓這也沒辦法,他淩晨就起來磨豆腐,水缸的水一定要夠用。再者,先緊後松,也是逐步人情的體現。
李瑜對此沒意見,一天五文錢七天就三十文錢,還現結工錢,還不用出村跑大老遠做工,這活可比以前的都劃算。
李瑜和章有銀送走周圓,兩口子都很高興。李瑜算算日子,對章有銀道,“明天是不是大黃村那家結工錢的日子了?”
那戶人家姓黃,兒子要迎娶鎮上繡坊家的女兒,早在開春就重新翻修院牆和大屋。因為結了門好親事,顯示自己家也不差,或者看中女方,聽說從縣裡買的青磚都是二十文一塊。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附近十裡八村,就連山狗村都知道他家好事將近在修新房。
從鎮上的磚窖運回的青磚只到村口,需要人工從村口搬運青磚到他家裡。從村口到他家小路要走半刻鐘,還不是一腳平,那戶人家在小坡上,路還有上坡。一塊青磚有大拇指厚,約莫三十斤重。那戶人家買了五百塊。
正常請人點工包中飯,一般都是辰正開工酉時收工早八晚六),上午辛苦點可以背四回,飯後午休半個時辰,下午背六回,一次三塊就百多斤了。
要是隻請一個人工,那起碼要背十五天了。一天工錢要是低於十五文沒誰會幹,完完全全暴曬苦力活。那麼主人家其實至少二百多文成本請工人。
那戶人家和裡正家走的親近,裡正便把活給吳啟河了。
吳啟河又把活給了章有銀,說是修屋的雜活請包工,離家近七八天做完就能得一百文。李瑜按照之前的經驗想,雜活不就是倒弄泥漿,挖些黃黏土之類的。算了下平均每天十四文多點,雖然低了些但確實離家近。
結果接了活,才知道被坑了。
吳啟河算的準,勤勞肯幹的章有銀真就起早貪黑,只背了七天就背完了。
最後結錢的時候,那主人家說得過幾月才有錢。這種事在村裡也不稀奇,很多人家都是年底清賬。但李瑜接活兒的時候人家答應的是完工即結。
於是上月章有銀又去問,主人家這回說沒銅板,要過半個月去縣裡銀樓換。
算算日子,半個月就是明天了。
李瑜想了想,準備回屋的動作一頓,抬手一拍額頭,哎呦,驚喜沖昏了頭,這挑水的活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