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見他們風塵僕僕的,一身寒氣,當即招呼道,“你們還沒吃飯吧,咱們上酒樓吃去,這個點廚娘已經休息了,不好再麻煩她了。”
兩人點頭。
三位書吏也肚子空空,為了趕在宵禁前來城,一路快馬加鞭凍得手都僵硬了。
現在也是搭著章小水二人吃大餐了,沒想到他們和縣令將軍還有這層關系,心底的重壓瞬間卸下大半。
衙門斜對面就是一座酒樓,二樓垂下的紅燈籠很是富貴,幾層石階而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衣著富貴人家。
李巖解釋這酒樓味道還不錯,開在衙門斜對面,原本就是招待往來官吏的。
一路上章小水四處張望酒樓,眼底滿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章崢也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窮酸樣。
掌櫃的見縣令大人帶著這倆少年,也不敢怠慢直接上了雅間。
紫檀木雕花後背靠椅,筷著是象牙雕刻成山型,筷子是銀的,抬眼四周雕樑畫棟,一旁竟然還有個人造假山魚池,屏風上是景秀山河。
放長安只是尋常,但放邊城奢華至極。
書吏們本還有些拘束努力顯得見過世面的落落大方,但是見章小水二人也挺侷促小心的樣子,他們也就坦然得好奇打量了。
五人這副樣子,真落魄窮酸的很。
尤其等第一道菜上來時,造型擺盤很是精美的雙龍戲珠的紅燒魚。
章小水直接掉眼淚了。
章崢悄悄撇了他一眼,面色難過不語。
李江白和李巖都緊張道,“怎麼了?不喜歡吃魚?”
章小水捂著胸口道,“不是,我想吃,但吃不下,安溪縣灰撲撲的,百姓都吃糠咽菜,我,我突然一下子吃這麼好,心裡好難受。”
章崢也道,“我們這次來安市縣,是帶著任務來了,全城老百姓都盼著我們帶著好訊息回去,就是這披風,還是他們每家每戶湊一塊毛拼接縫制的。”
這把李江白兩人說懵了。
章小水兩人解釋來意後,兩人一會兒驚一會兒險一會兒欣賞贊嘆,但聽到最後陷入了深思。
一個開口要人,數千。
一個開口要兵,五百。
這回真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了。
三位書吏見章小水都哭了,又見兩位大人陷入沉默糾結,當即放下筷子,噗通下跪。
“李大人,李將軍,我們安溪縣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們雖然和周圍縣城只幾天路程,但我們過的日子卻天差地別,我們世世代代被欺負慣了,沒想過反抗做出成績讓朝廷看到我們的價值,我們從來沒見過安居樂業,更加不懂得爭取奮進,馬匪來了就給糧,高句麗人來了就錢,我們不知道還有別的活著法子,我們渾渾噩噩麻木任由磋磨,多虧了兩位少俠才能立起來,是他們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和其他縣城百姓一般有安穩日子。他們現在為了我們縣東奔西走四處厚著臉皮求人,這真是沒辦法,才求到您這邊來啊。 ”
又一書吏也聲淚俱下哭道,“兩位大人,您看看兩位少爺都是龍姿鳳章,灑脫肆意俠義之人,他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是為了我們這個陌生的縣城,他們跪遍了四周縣城,就是頭磕流血了,那高大衙門半步也進不去啊。”
另外一個書吏也捶胸頓足道,“兩人大人您是沒看見啊,這兩孩子原本錦衣玉食過著富足日子,但是一片俠肝義膽甘願與我們安溪縣共存亡,先是除馬匪,再是鬥狗官,又是殺高句麗人徵兵的。我們縣窮得老鼠過去都不肯拉屎怕餓死。剛剛進城門時,不過是阿水這孩子豔羨貴縣城門高大,羨慕將士一身武裝鎧甲,他就被懷疑關進班房,他這孩子有什麼壞心思啊。全是忠肝義膽照丹青啊。”
正努力擠眼淚的章小水:……
他偷偷瞥了眼三位老淚縱橫的書吏,果真老辣經驗豐富。
哭得他都有些信以為真了。
果然李巖面色鐵青,手捏著拳頭抿直了嘴角。
在李巖憐愛的看來時,章小水終於嗚嗚嗚地哭出了聲,真想他阿爹了。
“嗚嗚嗚,我想阿爹了,我不孝,阿爹從來沒罰跪我,要是知道我在外面這麼給他丟人,他肯定很心疼的。可惜我們家沒當官的,不然阿爹肯定會給我出氣。”
“都怪我不好,非要拉著哥哥一起打仗,他們沒有鎧甲沒有戰馬沒有長矛大刀,那是高句麗人的對手,哥哥後背差點被捅破了。留了好大的疤痕。”
章小水說著,就要扒拉章崢的衣裳給兩人看。
章崢嚇得一跳,死死捂住領口。
章小水太入戲,忘記他們昨晚今早幹了什麼嗎?
他那背能見人啊,全是章小水的抓痕。
章崢雙手鉗制住伸來的手腕,“沒什麼好看的,受傷人之常情。”
章小水哭得更厲害了,掙紮用力要反鉗制章崢的手腕,“受傷又不丟臉,受傷不醜,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