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仔道，“小氣的大人。還沒我們玩得起！”

章崢道，“就是，大人什麼的，最討厭啦。”

虎平頭和程武還看得豔羨，起碼孩子不和他們親近。

章有銀現在可不想和三個賴皮蟲玩，恰好祥嬸子跑過來喊他們吃飯。她一見這大腿上掛了三個孩子，一時間愣在原地沒明白，總不可能是打鬧。

章有銀倒是想看這孩子們怎麼解釋，年紀小這東西尤為重要，這般孩子氣別人也不會信服。

起碼會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沉穩可靠形象。

章小水沖祥嬸子嚴肅道，“我們這是要把我爹留下來一起殺敵，他帶著叔伯很厲害。”

祥嬸子頓時感激連連，直接誇章有銀他們生了很好的孩子，倒是把章有銀幾人搞的客氣不好意思。

直說會留下來抗敵。

後面的幾天，章崢帶著章有銀眾人巡視了村落地形佈防，看了民兵操練。眾人看下來，倒是瞧他們也搞得有模有樣的。

民心大過訓練技巧，畢竟章崢沒真帶過兵，按照書上依葫蘆畫瓢也有很多細節不到位。

之前是能操練的人太少，章崢和虎仔顧及不全，李江白的人去了縣城練兵，章有銀就將林山等盤龍洞的人留在村裡練兵。

章有銀誇了虎仔山道冰道防禦，外加章崢的誤導計策，冰雪開凍前，應該都會安生一段日子。

李江白說大河縣只駐紮了兩千敵軍，這股軍隊不可能大規模襲擊，暫時不擔心。

目前真正擔心的是修築城牆糧草軍械。

等章小水帶著章崢虎仔三位大人返城時，剛上山丘路過一處斷崖時，只聽震徹山谷的砰鑿聲和號子聲，下馬走近崖邊頓時震住了。

冰天雪地裡密密麻麻全都是人、牛、羊、騾子、毛驢，一條厚厚的冰帶，寬一丈有餘厚一尺，從山谷延伸出去，蜿蜿蜒蜒如冰龍一般，一直鋪到十幾裡外的城牆門，抱大百斤的石頭放在雪橇上拉，有的甚至是千斤重的大石。

可說人多震撼嘈雜，天太寬地太廣，他們又太微不足道，寒風太凜冽飄著冰璇兒，似要把他們彎腰斜斜的身子刮跑。

站在山崖看，役夫如螞蟻一般聚在一起，一塊塊石頭的壘上雪橇，要耗時近一個時辰拉去城牆邊。要修一個巨龍似的城牆。

章小水想起小時候看螞蟻搬毛毛蟲，甚至是搬水蛇的記憶，那時候就覺得不可思議，覺得不可能。螞蟻多大，蛇多大，但是螞蟻們真就搬動了“巨龍”。

看螞蟻是贊嘆不可思議，看人是複雜酸澀悲憫。

章小水目光遙望遠處的安定江，更遠處是鐵錘山，再遠就看被山雪陰霾遮住了，但他也知道那後面有大河縣，再後面是高句麗的長城堡壘。

他想起李江白說他爹時常帶著他，登上大河縣的高山，望這邊的安定江安溪城。告訴他，一定要帶兵收服大河縣，要把大河縣的長城修起來。

李江白是豁達豪邁的，臉上常常帶笑，但是他眼底總是鬱色深沉的。

一個人站在崖邊看著遼闊雪地，得多少堅定的心志和抱負才不會動搖，不會被這冰冷白茫茫給吞噬，變成一粒塵埃氣短志消。

這個疑問，盤旋在章小水的腦海裡，等他下山路過冰道時，他明白了。

號子聲不斷此起彼伏，像是一團火燒在雪地裡，役夫用磨出血的肩膀拉冰面上的重石，膝蓋破舊的棉褲磨出了破洞，渾身上下全濕寒，麥色黑色的五官繃著脹紅了臉，如老牛拉重物吭哧吭哧撥出白氣。

沿路設有粥棚，燒有熱氣騰騰的熱水，棉褲鞋子腋下破了，就進棚子讓婦人就地縫補。

裁縫鋪子的人接到沒洗的髒衣服拿來縫補定要破口大罵，在這裡，這些破動淤泥汗水，沒人嫌棄，婦人們都縫補的結結實實的。

一針一線是感激是希望。

沿路還有小孩子們撿碎石，小小黑乎乎的臉，鼻子凍得紅通通，鼻涕如兩條大白狗看門，實在不行了抬袖一抹。

擰著臉使出吃奶的勁兒搬石頭，一雙髒兮兮的手，本該白嫩，卻如老人一般發皺滿是凍瘡。

這些孩子看到章小水眼睛頓時一亮，喊阿水哥哥，說他終於回來了，已經給他院子裡種滿了冰鴨子小雪人了。

章小水笑著點頭，誇他們真厲害。

等他們進城時，看了下城牆，城牆完全是幹壘，就是沒有任何黏合物，但有一丈厚實，十分結實。

石塊沒有加工，大小不等，大石塊為基石，再用楔形石頭錯縫往上疊，楔形石大頭朝外，每壘三層就以長條石疊壓，再以小石頭填平，繼續上壘，內外壁都逐漸向中間收攏，以防坍塌。1

章小水一進城就有好些熱情的婦孺同他打招呼，而章小水也一一回應，都能喊得出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