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仔娘風風火火走進院子來了,身上已經脫去了棉襖,只兩件疊穿的麻布夏衣,腰上圍著一塊洗瓤了的豆腐布。一來就道,“我就說那老不死的沒安好心,這下逮著你家來了!”
“想這下三濫的陰招,咱不接,害得又不是咱家哥兒,這事兒說出誰不誇咱青山是條好漢子,動動手指頭人哥兒就投懷送抱了。”
“不是想攀高枝兒嗎,這回發現送不出去,倒是打起我兄弟家了,真當他家沒兄弟姐妹撐腰嗎!”
她在院子裡罵罵咧咧的,灶屋裡的李瑜知道他在罵給隔壁田家聽,柳桑聽虎仔娘說的難聽簡直撕破臉了,趕忙開門要把人拉進來。
“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罵的太難聽了,今後咋見面。”柳桑著急嘀咕著又道,“真要把田有才惹毛了,又專門針對我家咋辦,小溪七歲,小月牙半歲還差五天……”
畢竟田有才這個人喝醉酒完全沒理智可言,看他把孫傲梅和田幸打的青紫就知道了。
李瑜沒做聲,只安慰柳桑不礙事,桂香姐罵利索了她會進來的。
這會兒,李瑜就是後悔沒把周小溪支開去河邊找章小水摘烏桕。
周小溪聽得懵懂,大概理解他哥和田幸有關系,心想這不是好事嗎。他哥終於要成親了,他爹小爹就不用發愁了。
怎麼大人一個個罵罵咧咧的。
灶屋裡李瑜和柳桑大眼瞪小眼聽著院子裡許桂香罵了一通後,許桂香終於推開了灶屋門。
一道光從門口打進來照的屋裡兩人眼睛刺眼,許桂香由明到暗,她沒柳桑高,但氣勢精氣神厲害的很,一看就是有主心骨的。
“小瑜也在啊,柳桑你怎麼不生個火,家裡冷吼吼的,李瑜怕寒易冷。多大個事兒,就嚇得六神無主,又不要人命又不要逃荒,吃飽穿暖有這些煩惱都是好事,別耷拉著臉了。”
柳桑連連點頭,一拍腦袋,“哎呀,我忘記了。”
說完忙著生火。
許桂香還罵李瑜,“明知道自己冷,還裝客氣不動手自己燒,等著誰伺候你呢,受冷傷風了有你家老章受的,一副藥好幾十文,得進山尋摸好一陣子才賺得回。”
李瑜笑,“知道了知道了。”
柳桑很快就生了一大堆火。他家的臘肉還掛在火坑上的架子上,平時灶屋搭有床,有人守夜倒是不擔心被偷。
這會兒,柴火是去年冬給橘子樹剪的枝丫,遇火就霹靂吧啦的燒,灰燼打著璇兒上升,紅火的苗子裡傳來橘子樹皮的香氣,混著架子上掛著的臘肉香,這日子真真是大戶了。
大火熱氣散開,融了剛剛冷生生的鬱氣,三人圍著火爐坐著烤火,都沒說話,火苗映著三人逐漸沉靜下的面龐,神色各異。
半晌,許桂香開口道,“真奢侈啊,都要開春播谷種了,咱們還有火烤。”
李瑜笑道,“是啊,逃荒戰亂那會兒,沒鹽巴吃,啃樹皮也要死人沒力氣,幸好遇見一塊鹽堿地,就刨泥巴煮水再把山核桃樹皮煮熟啃,老章今天進城買新谷種去了,今年應該有個好收成。”
柳桑道,“小月牙天天喝羊奶,白白胖胖的晚上也不鬧騰,很懂事。”
許桂香拿胳膊肘碰了柳桑胳膊,微微湊近道,“可不是,田家那事兒算屁大點事,咱不接招就是了,反正禍害的是他自己家哥兒。要是他鬧事,那咱們幾家一起上。”
“你瞧他發酒瘋發得厲害六親不認的亂打人,你可有瞧他打過別人?還不是打的自家人。”
“反正他家一直記恨著逃荒路上,我沒給他家分餅子,幸好沒分啊,要是分了田有才這種德性的人可不得難纏出人命。”
她說一大堆,柳桑捂著鼻子,“桂香姐,你剛地裡澆糞才來吧。”
許桂香抬起袖口一聞,而後斜眼笑道,“咋滴,你還嫌棄上了?要不是聽你家有事,我現在半畝地都澆完了。”
許桂香月子坐的好,三個月吃了十二隻雞。這事兒不僅在山狗村出名,就是十裡八村都有名了。
大部分做媳婦兒的坐月子能喝上一口雞湯都不錯了。所以,這會兒許桂香中氣十足恢複的非常好。
柳桑咧嘴笑道不敢。
確實李瑜和許桂香兩人來後,柳桑就像是有了後背支撐似的,沒有怒火攻心又一愁莫展了。
許桂香道,“我剛剛來的時候故意從田家門口繞了下,人關起門訓田哥兒呢,那田幸哥兒要尋死覓活的不肯嫁,田有才和孫傲梅也沒聽見打架聲。”
“田哥兒不肯嫁,咱們青山還不肯娶呢。”
一直縮在灶後的周青山默默伸頭,“我,我願意娶的。”
許桂香啊了聲,立即揚聲大喊道,“他家田哥兒高貴個啥,有啥配的上我家青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