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仔道,“那是肯定的,我一偷懶,石墩就說我腎虛。”
“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許桂香:……
石墩這孩子腦子想的啥。
等許桂香帶著男人孩子去麻地打了半畝麻後,天色才漸漸亮了起來。
小井村的老木匠家也起來了。
老木匠家是黃土木屋,戰亂結束後兩個兒子也回來了,原本六個孫輩,這幾年下來,變成了十個孫輩,外加兩個兒媳一個老婆子,三代人都擠在四間屋子裡。
孫輩們全都睡在一間屋子裡,大通鋪,中間用草簾子隔開姑娘、小子、哥兒;晚上起夜那都是人擠人,胡亂踩著兄弟姊妹的肩頭出去的。
那時候不知道哪裡得的風頭,說新朝成立要按照人頭分田地,結果使勁兒生,到目前還盼著分田。
院子裡每回早上洗漱都熱鬧的很。
大的孩子開始有自我意識,為了一塊共用的巾布歸屬誰都要吵得不可開交;小的孩子哭哥哥姐姐們搶他們的頭繩;雞圈裡雞叫,豬圈裡豬叫,老婆子早起蹲坑,隔著旱廁門都要罵兩個兒媳管不了家。
那真是雞飛狗跳。
他家沒打井,一盆水從幹淨到渾濁從來都不換的,孫輩們誰起來晚誰就洗髒水。尤其他家離河邊遠,挑水麻煩,這會兒又連續幹旱,水貴如油都不為過。
飯菜是由兩房兒媳婦兒帶著自家一個閨女或者哥兒輪流做,一家十六口的飯,端上桌的時候都是用臉盆大的木缽盛的。
吃的和豬食沒兩樣,都是水煮白菜、蘿蔔絲,雜糧粥稀稀拉拉盛一勺子,半天才能看見一粒黃米。
這家日子一向節儉。
孫輩們已經有三個要到說親的年紀了。
條件不好不辦酒席就開兩桌請親人來熱鬧下,席面錢能省,但是彩禮錢省了那孫媳婦兒哪能上門來。
於是只能把丫頭哥兒先嫁出去換彩禮錢。
飯桌上,老木匠大兒媳婦還特意從雞窩裡撿了三個雞蛋給老木匠、自家男人和小叔子。
大兒媳婦錢氏道,“爹,山狗村窮,我給你褡褳裡都裝了饅頭和餅,你們餓了路上吃。”
小兒媳婦兒和錢氏是兩堂姐妹,自小愛比,這會兒自然不甘下風。小錢氏道,“爹,我也給你褡褳裡塞了蘿蔔,路上渴了吃。”
一個到說親年紀的孫輩小子張滿果道,“沒那麼誇張吧,那章家不是都買得起牛,這十裡八村能找出五頭牛嗎?他家算富戶了,咋還少兩口吃的?”
另一個孫輩叫張春妮兒的冷冷道,“咱家窮嗎?三個手藝人還養不活一家人?家裡養了三頭豬、十幾只雞鴨、四十幾畝地,窮嗎?還不是為了你們彩禮省吃儉用。”
張滿果十四五歲,氣性大的很,“有本事你給這個家傳宗接代啊,我都是為了這個家!誰叫你天生賤命,是個丫頭命!”
張滿果是大房老三,張春妮兒十三歲是二房老大,是混著排序的,一個叫張三郎,一個張四娘。這會兒張春妮兒被這樣罵,二房的小錢氏心裡不甘,可誰叫她肚子不如大房爭氣,人生的三個兒子,婆母偏心大房,她又能怎麼辦。
大房有三個兒子雖是半大但都能下地幹活,二房最大的張春妮兒才十三歲,只能幹漿洗做飯的事情。
沒分家,地裡重活大房幹的多,自然心裡有怨氣,婆母自然偏心大房,二房也看得明白,處處忍讓。
張春妮兒小時候性子隨她娘軟和,她娘不頂事兒,小時候哥哥們欺負她她也不敢反抗。但有一次她實在餓極了,發了狠,把哥哥的糖搶了吃,也只捱了頓揍。
捱了她奶的揍後,她娘偷偷給她買了糖吃,所以後面張春妮兒都敢反抗了,這會兒張春妮兒又要和張滿果爭執了。
眼見又要吵起來了,反正有老婆子管著,老木匠自己揹著手溜溜噠噠出門了。有這個功夫吵架,還不如多賺點銀子,這些小輩說到底還是沒吃過苦啊。
不當家不知道養家難。
兩兒子緊隨其後,把木匠家夥刨刀、刨床臺板、墨尺、鑿子等東西搬到板車上,三人便推著板車朝山狗村出發了。
路過大黃村的時候,大黃村的人都認識老木匠。雖說小家當,能幹的男人自己能摸索出來,但哪家都有紅白喜事,這需要用的東西就只能請木匠了。
見他推著一車的家夥工具,笑問他又要去哪裡發財了,誰家又要修屋子了。
老木匠笑呵呵道,“就是山狗村章家,去給他家搭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