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待了一天也知道這三個少年都是勤快肯幹的,他喝得臉頰泛紅,微醺道,“你們兩家是親家?”
正刨飯的程武瞪眼,“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章有銀真想給他腦袋一錘子。
石墩和章小水都笑。
章崢不懂他們為什麼笑,他對池面看一眼,見自己皺著眉頭眼裡有些煩。
笑什麼,自然是笑大人眼瞎笑他們腦子好像有毛病,看到年齡相仿的哥兒小子在一塊就是親家。
不過,他們已經麻木了,自從十二三歲開始,周圍大人就這樣反應。這感覺,章小水還給周小溪說了,好像到了冬天,喂一年的豬要出欄了,誰遇見都要問那麼一嘴。
最開始煩,現在習慣了。
吃完飯,老木匠喝了酒醉醺醺的,還拉著章有銀說了好久的家常。男人侃大山,天南地北的,又說家裡孩子多又都要說親,壓力大賺錢難。
還說,過幾日,他大孫子就要成親了,又要搭間茅屋出來,還得殺豬殺雞的,到處都是用錢。
“祖祖輩輩都說開枝散葉好啊,好個屁,我這把老骨頭站了兩代人,好處都後輩得了,我落得一身病痛。年輕的時候存錢討婆娘,又忙著生孩子,又忙著給孩子養大給他們找婆娘,然後盼孫子,盼孫子出來還得賺錢給孫子花。他孃的,誰給我花了!就是這樣把自己累死累活,孫輩還不滿意,天天背後說這個偏心那個偏心,這一家之主不好當啊。”
程武翹著腿,“誰給你花?你沒爹沒祖宗石頭裡蹦躂出來的?”
老木匠一噎。
程武又道,“那你別生這麼多,哦,叫你兒子別生這麼多。”
老木匠緩緩道,“不生這麼多,那勞動力從哪來?家肥從哪來?誰來種田?外人欺負來誰幫襯?”
程武敷衍道,“那你就繼續生咯。”
老木匠耷拉著眼皮,眼裡都沒神了,繼續抱怨道,“現在殺豬匠真賺錢,一頭就要二十文,我老木匠辛辛苦苦幹一天也才六十文。”
這已經算高的了,地裡打小工的也才二十三文。
章有銀見老木匠喝了酒絮絮叨叨的,要是他不送客,怕是說到明天也說不完。
但章小水立馬搭腔道,“張爺爺,你家有喜事要殺豬啊,我只要十文,你找我呀。”
章有銀聽了就好笑。
早上叫人家張大爺,現在是張爺爺。
小的時候說話不怎麼帶“呀”,長大一帶“呀”就要來事兒。
老木匠一聽章小水說只要十文,飽嗝打了一半,立馬點頭答應了。
一頓飯吃到天快黑了。
兩木匠兒子拉著醉醺醺的老木匠起身收拾家夥回家。
天要黑了,老人不好走路怕摔著。
板車是停在吳啟河家院子的,章有銀等人一起把木匠家夥送到板車上,兩兒子把醉爹放板車上推著走。
張大郎道,“章家真捨得啊。人家是真會過日子,穿的省,但吃的不省,家裡都買了鐵鍋就切菜的刀都兩三把。咱家要學學,吃的上太摳了對身體不好。”
張二郎也道,“就是,以前聽說章家夫郎是個病秧子,今天看哪病了,氣色好,又沒幹重活像個城裡有錢人家的夫郎似的,估計都是在吃食上面捨得養。”
張大郎想著家裡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一和章家那三個孩子對比,就知道差哪兒了。
張大郎道,“哎,爹喝酒還是話多,那章家小哥兒能殺豬?十文錢便宜是便宜,到時候別豬都跑了,瞎折騰讓村裡人看笑話。”
板車上的低著頭的老木匠打了個飽嗝,摸摸胸口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老子還沒老糊塗,章家疼孩子,哪放心他家一個小哥兒單獨殺豬,章有銀肯定要跟著去。”
“就像誰請你們做工,我這個老頭子都不放心怕你麼砸了口碑,哪次沒跟著去的。”
老頭子說的得意洋洋,好像自己佔了十文錢的便宜很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