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踏實有地種,那日子才能安心。
這地就是命根子,這會兒有能攥在手裡的機會,趙麗花可不蠢蠢欲動嗎。
趙麗花要開口說章家種姜死了大半,還都燒了,可吳啟河朝她使眼色怒意明晃晃的,趙麗花不敢開口,最是聽男人的話了。
吳啟河道,“章家很會籠絡人心,但種姜手藝這塊,確實沒話說,不然縣令大人也不會派您來了。”
意思是縣令大人親自認證過的好。
姜書吏頷首打量吳啟河道,“你和章家怎麼不合,他章家是哪裡德行不一的,你只管告訴我。我可為你們做主。”他要戳破章家給縣令那小子的虛偽面孔,告訴縣令什麼叫老馬識途姜還是老的辣。
吳啟河還真想了下。
他時常記恨章有銀處處和他作對,完全是農夫與蛇,害得他在村裡沒臉面,搶了他的風頭。
甚至村裡人不喊他是村長,只喊程武那個莽夫為老村長,這不是羞辱人嗎。
可真仔細一想,十幾年的恩怨疙瘩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的模糊,腦裡一下子全跳出來的,是兩家孩子自小的互動。
隨之心底湧起極為熟悉的波動。
嫉妒。
他竟然會嫉妒山子有一群小夥伴。
而他一個小地主家丫鬟肚子爬出來的庶少爺,沒見過娘,據說被嫡母爛棍打死。別說夥伴了,自小被奴僕欺壓,婚事也是嫡母隨便找了個單純好拿捏的農家女,連鎮上的乞丐都嘲笑奚落他。
戰亂來時,他徹底被拋棄了。
他們要他死,他偏要活。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出人頭地。
就是周圍人都笑話他舔裡正又怎麼樣,起碼比他那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的親身父親,裡正給他更多好處。
吳啟河想起舊事遭遇的白眼和欺辱還是忍不住氣血翻湧,這會兒,也只笑著對姜書吏道,“太久了,不過都是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入不得大人您的耳朵。”
姜書吏板著臉道,“我勸你別不識抬舉。錯過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
威脅上了。
吳啟河可和這類書吏打過交道,剛愎自用又端著讀書人的清高,最是瞧不上粗鄙村人和商賈。要真為這事情來動他,倒是不會,沒好處撈著不劃算,外加他們讀書人都講究師出有名,名聲可比天大。
這時候,要表現出一些氣節反而更受他們這群讀書人的待見。
吳啟河肅穆著一張臉拱手道,“這些家長裡短只是相鄰間的齟齬,可要告訴身為衙門的大人您了,這性質就變了,我雖不喜章家,但我作為山狗村村長,自是要護住我的村民,沒有道理還把村民往坑裡推。”
“而我又之所如實告訴大人我和章家關系,只是因為對大人問話要誠實,定知無不言。”
這倒是把姜書吏搞的一愣,而後怒氣道,“合著你覺得我是個酷吏,專門下鄉來針對你們的?你們哪裡來的臉面這樣抬高自己。我是吃飽了撐著來找茬兒?我要不是公務在身誰來你們這犄角旮旯。”
姜書吏說完,又似毫不經意道,“我和戶房關系都不錯,聽同僚說過你們村子糧稅難收。”
吳啟河心裡一緊,拿賦稅做文章,這還不是掐著脖子搞事情?
但吳啟河是個聰明人又常與人打交道,章家是縣令恩人,不說一面之緣多少交情,可賦稅一事沒人敢來找茬。
吳啟河笑道,“一切都勞煩大人們為百姓操勞了。”
姜書吏見他軟硬不吃,甩袖憤怒起身。
不過成大沒走,反而對吳啟河問道,“吳村長,你願意為我家主子做一年的長隨嗎?不入籍,簽做工契約,跟著我家主子下鄉進村以及日常公事土話傳述。月錢七百文,四時年節有……”
怒氣中的姜書吏以為自己聽錯了,簡直平地驚雷似的看著成大。
一怒一驚又一喜,吳啟河短暫瞪圓眼睛後,已經撲通跪地連連磕頭,說一些銘感五內定誓死效勞的話了。
一旁趙麗花簡直慌了神,臉上又笑又哭又驚又慌的五官亂抽,手忙腳亂原地連連哎呀哎呀幾聲,也跟著跪地噗噗磕頭。
那是五體投地的姿勢。
天,她就知道她家男人絕非一般人,她就說男人一定能幹成大事。她家男人可和陳氏她男人王大牛不同,那是絕對能成事能屈能伸的。
吳啟河驚喜中也在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入了縣令大人的眼,難道是上次王家的時候他反應及時去喊了裡正?還是縣令大人走訪這麼多村子,山狗村是裡面各方面排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