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都是驚弓之鳥的緊繃,這會兒笑幾聲,整個腦子身體都鬆了些,再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就好睡了。
三個人睡一間下房,鐘老闆加了二十文,叫夥計搬來一個床榻,還挺寬,夠章崢翻個身。底下的棉被六成新摸著裡面結板了,但被套是幹淨的,有陽光的味道。
等吹了燈,章崢才從胸口裡掏出小衣抱著睡。
不過章崢沒打算很快就睡,腦子在回憶山匪的情況。
越想越覺得蹊蹺。
那些山匪為什麼只沖他們三個和鐘老闆,對其他雜役、王三、王天亮的打架就像是逢場作戲。
但對他們三個是實打實的下狠手。
明明交了過路費,還突然發難,這點肯定會破壞了道上的規矩。這條山道聽說也並非去府城的必經之路,繞山走別的路多費幾天腳程也能走。
商隊能繞道走,土匪不能挪窩。守株待兔的生意就是不能把兔子逼急往別地躥了。這種殺雞取卵的做法,明顯不符合長久發展。
還有……王三也是第一次走鏢,那些山匪怎麼就能認出他來?
章崢正閉眼想事情時,就聽見床外側有人輕手輕腳的起身了。
那人扶門,輕抬門扇沒發出一點聲音,章崢也悄悄溜出去了。
跟著王天亮背影溜到了騾棚,就聽見王天亮道,“沒人發現你來了?”
王三道,“都睡得跟死豬似的,石墩和虎仔打呼嚕像是殺豬,我夾在中間睡得安靜如雞。”
王天亮道,“我身上傷還沒好利索,出了這個地界後,徹底出了咱們的地盤,後面要務必小心。”也就是說後面才真的危險。
王三道,“知道了,二叔。”
王天亮道,“我想把這次鏢頭的位置讓章崢來當,你有想法嗎?”
王三一愣,但隨即想到章崢已經透過考驗了,自然是能做鏢頭的。
可這一趟鏢都還沒走完,就讓他來做是不是太急了。
做鏢頭不僅的身手好,有大局意識,還得在一些小細節上判斷準確。
王三這樣一想,神情立馬擔憂起來,“二叔,你傷到底怎麼樣了?”
“不礙事。”
章崢後面就沒聽了,溜回房間裡睡覺了。
連路奔波,雖然這幾天說不上提心吊膽,但精神緊繃沒鬆懈片刻,這一沾枕頭,臉埋在小衣裡,熟悉的香甜氣味很安神,很快就睡了。
黑暗屋裡沒有月光,但他腦子裡紅霞絢麗一片,一群人在烏桕林裡的嬉鬧,跑來打去的身影捉不住,光怪陸離,是骨子裡的放鬆令人沉迷。
晚霞的光穿過一片片心形葉片空隙,落在暗地上,風一吹葉片搖,暗地好像在閃光,章崢拉著章小水叫他別跑了,快看地上搖曳的光輝。
但是章小水像是沒聽見似的,一直跑一直跑,最後甚至掙脫了他的手。
不見了。
地上的光銀白的耀眼。
章崢急了,大喊了幾聲,空空回蕩,只林子外有幾人的嬉鬧聲。
“別玩了!你再鬧我就生氣了!”
一片葉子落在他驚慌的臉上,章崢抬頭一看,只見漫天紅葉襲來,又瞬間全都變成了章小水的模樣。
嘰嘰喳喳好多個章小水。
一個個都朝他跑著喊著:
“哥哥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們來貼貼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