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天就要過年了,可山狗村沒什麼年味兒,村子裡家家戶戶幾乎沒有餘糧,今年格外冷但是朝村子望一眼,屋頂冒煙火的還是少數。
不過,日子都是自己家過出來的。像虎仔家、周家、章家都能殺起年豬了,雖然沒糧食喂光吃草長不大,但百來斤的豬,自己家留一半吃,賣一半還是能賺些錢的。
到年末的時候,殺豬匠從天麻麻亮開始一天打底殺四頭豬。
今天是章家、虎家、周家、吳家一起殺豬。
殺豬打頭的是章家。
殺豬的澡盆也是大家當,章家連鍋都買不起,自然沒有殺豬盆的,好在周圓家有。不僅從他家借殺豬盆,還借了一口燒水的大鐵鍋架在院子裡燒火。要是用章家那口陶釜一直旺火燒開水,怕是冷熱交替燒裂了,那燙豬毛的開水都燒不夠。
天不亮,院子雪亮,章有銀就起床了。
他叫李瑜再睡會兒,李瑜還有些風寒在喝藥,但是今天忙著殺豬,他又不好意思等幫忙的人都來了,他還在家裡睡覺。章有銀扭不過他,便先把灶屋的火坑燒起大火,才讓李瑜起來。
大人一起來按照夏天孩子也聞聲而動了,但冬天難。三四斤的舊棉被壓根兒就不保暖,前半夜凍的腳底板都冷鐵似的,裹著被子渾身發抖。好在兩孩子跟著章有銀健體一個月多,火力漸旺。
章崢一般捂在被子裡一會兒,他腳底就生熱暖和了,就在他要睡著的時候,一雙寒鐵的腳丫子蹭了上來,凍的他一激靈。不待他埋怨避開,章小水像小貓兒似的諂媚乖巧往他身邊擠,好話不要錢的說。
兩兄弟就這麼相互依偎埋頭躲在被子裡睡著了。
灰濛濛的雪天清早萬籟寂靜,屋子外響起一陣腳步人聲,大人的腳步聲沉穩,小孩的腳步聲輕快,打招呼的聲音都透著喜氣。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嘎吱聲門開了,外面模糊的聲音瞬間清晰,冷風吹來鑽脖子,睡得迷糊的孩子們蹙著眉頭扯過褥子蒙頭睡。
忽的,一隻手伸進了被窩。
章崢和章小水同時驚跳了起來。
“哈哈哈,懶豬起床!還不迎接你虎仔老爺!”虎仔還把沾滿雪水的手往章小水和章崢的臉和脖子抹。
懵頭驚醒中,章小水那亂糟糟的頭發被冷風吹的一哆嗦顫巍巍的可憐。他爬起來,睡眼朦朧地望著勁勁兒的虎仔,嗓音軟綿又啞聲道,“虎仔,沒經過我的允許,你不可以這樣把手伸進我的被窩,我們是朋友也不可以這樣。”
原地跺腳叉腰的虎仔懵了。
章小水道,“知道了嗎?”
他說完,朝虎仔招了下手,虎仔剛剛被章小水的鄭重其事搞的有點發虛,這會兒自然聽他的往床邊靠。
虎仔剛湊近床邊,剛剛還軟綿無害的章小水一個擒拿手把虎仔拖上床壓著。
一旁章崢閉著眼在床上坐了一刻不到,又倒進了被窩裡。章小水一腳朝章崢踢去,但踢到半路,虎仔脫離他大腿制掣,跳下了床要跑。
章小水忙噓聲道,“我哥還在睡呢。你去灶屋把我們鞋子拿進來,我現在起來陪你玩。”
於是章小水快速穿好衣服,冬天就一件襖子,都是穿在裡面,外面再罩一件夏衣換洗。虎仔把暖和和的鞋子拿進來時,眼裡不要太羨慕。章小水阿爹竟然幫他們把鞋在火坑邊烘暖和了。
那粗布鞋,鞋幫的內襯和外底之間塞了一層棉,雖然不保暖,但是鞋面用彩線刺繡了點簡化兔子圖案,虎仔看了別提多豔羨。他娘就沒有給他做這些。
章小水穿好衣服鞋襪,帶著虎仔出門。路過灶屋的時候,李瑜見章小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對虎仔說了什麼,兩人嘿嘿一笑跑進院子,又捧著雪進來了。
李瑜笑,現在鬧騰,等會兒哥哥生氣了,又腆著臉哄。
果不其然,屋裡頓時傳來章崢的憤怒聲。
“虎仔你不想活了是吧!”章崢道。
章小水見虎仔和章崢扭打起來,跟在後面屁顛顛道,“虎仔你個天殺的,你竟然這樣對我哥哥,我和你拼了!”
虎仔後脖子冷不丁被章小水塞了一團雪,冷的全身打擺子,嘴裡不可置信張著看向章小水,“明明是你……”
章小水立馬堵話道,“可惡,你還想倒打一耙,哥哥你快打虎仔!”
睡懵的章崢又給虎仔補了一拳頭,打的虎仔嗷嗷叫。
章崢打完虎仔後,又拉著章小水咬耳朵警告,“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指使他搞的鬼,就虎仔他自己哪有那膽子。”
章小水嘴裡略略略一點都不怕。
孩子們熱熱鬧鬧的打鬧,屋外章有銀已經在院子裡架起了大鐵鍋,等孩子們出去時,他和虎平頭正在掃雪。
孩子們也加入掃雪大軍,歡鬧聲在雪地裡飄揚,清早終於亮堂起來,而這時候屠夫和程武、石墩也趕到了。
殺豬要先祭拜灶神,一般有錢人家準備茶水和鹵煮的肉塊,肉塊上插著祭拜的三根香。章家那點臘肉早就吃完了,這都要殺豬了也沒買新的肉,直接用豆腐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