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山狗村的人都認得,是捧著冊子跟著稅官一起收稅的書生。和鄭秋菊成親後,裡正批了一塊地,正在籌備村學私塾。
章有銀沒接周圓的話,鄭秋菊至今還沒上門給李瑜道歉。每次看到他還會託他給石墩帶些東西。
兩人趕著車回到山狗村,連路吸引好些孩子追在車後面跑,從來沒見過騾子的,第一次見都很是新奇。
騾車噠噠慢悠悠走在土路上,一群孩子嘰裡呱啦的興奮,前面醉醺醺的田有才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周圓趕著騾子,眼前有霎時有了亮光。
周圓沒察覺,卸下板車,把騾子趕到院子外用蘆葦搭的騾棚,周小溪哇哇的大叫。還跑去把小夥伴們都喊來看稀奇熱鬧。
周小溪給幾個孩子手裡一人發了一點青草,讓章小水等人學著他給騾子喂草。
章小水看見騾子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也很歡喜,好像湖泊還能倒影出一排人呢。
章小水試探著把手裡的青草往騾子嘴裡喂,騾子一下子全都吃了,而一旁周小溪遞來的青草騾子沒吃。周小溪就大發脾氣,自己家的騾子怎麼可以不吃他喂的草,吃章小水喂的?於是就不準章小水餵了。
章小水喂的投入,壓根兒沒聽見周小溪的抗議,因為周小溪從剛才開始一直很亢奮的嘰喳。章小水雙腳墊在底部欄杆上,一手扒拉著欄杆,一手已經伸進去摸摸騾子的腦袋了。正當手心一片順滑時,他的手被人抽了回來,章小水扭頭就對上週小溪氣憤瞪圓的眼睛,章小水一臉無辜。
周小溪霸道生氣道,“我說不要讓你餵了!”
章小水投餵正興起,被強行打斷滿臉疑惑。
一旁虎仔拿著一根草逗騾子一邊道,“因為周小溪吃醋了,他家騾子和你親。”
石墩搓手期盼道,“你們倆要打一架嗎?”
章崢拉著章小水就要走,走之前還對周小溪兇道,“不喂就不喂,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今後也別來我們家學刺繡。”
周小溪慌了,心底又委屈又憤怒,他道,“誰稀罕學啊,刺繡要是好東西,章小水怎麼自己不學。不是我爹壓著我去,我才懶得去。一坐坐一兩個時辰,像是坐牢一樣。”
章小水最開始還不想和周小溪吵,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周小溪算是很好的朋友了,一貫也清楚周小溪的霸道,所以並不像以前針尖對麥芒那般事事都要爭個先後。
但周小溪怨氣沖天說他不想學刺繡,讓章小水感覺到了無比的怒火。
章小水道,“不學就不學,我阿爹盡心盡力教你,還要求著你學了。我阿爹本來就體弱,費不得心神,能教你都不錯了,你倒是委屈上了。”
周小溪被說的心虛和愧疚,他不敢瞧咄咄逼人的章小水,餘光瞧其他小夥伴,虎仔和石墩原本挨著他站的,這下全部往章小水那邊挪了。
哇的一聲,周小溪嚎啕大哭。
章崢捂住章小水的耳朵。
周小溪是一如既往的吵。
孩子間的哭鬧很快就引來了大人的注意。
周圓和章有銀原本在商量事情,聽見騾棚邊孩子哭的慘,以為騾子發瘋跑出來把孩子踩到了。急急忙忙跑來一看,孩子分成了兩撥,周小溪捂著臉哭得委屈,對面站著章小水、章崢、石墩、虎仔四個孩子。
虎仔見大人來了,立馬跳出來道,“我可沒惹周小溪,和我沒關系。”
石墩準備指章小水,章崢撞了下石墩,話頭搶在了要開口的章小水前面。
他道,“周叔,是我不好,我把周小溪說哭了,他不想學刺繡覺得刺繡是坐牢,好像我舅舅強迫他學一樣,我心疼我舅舅,他一個冬天都在吃藥,現在身體剛好轉一點又要費精力。結果還討不到一點好反倒招惹了一身怨。”
周小溪不服氣抽泣道,“明明是你不準我學的。”
章崢沒理周小溪,轉頭問石墩和虎仔道,“剛剛周小溪是不是說過這話。”
石墩和虎仔齊齊點頭。
周圓原本還心疼孩子,這下更加確定是周小溪的問題了。
當著孩子和章有銀的面打了周小溪,還他站在院子裡。
周小溪天都塌了。
他爹第一次打他,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
頓時仰天嗷嗷大哭。
周圓見同是六七歲的孩子,章崢那嘴皮子比周青山還利索,說話清晰又在理,哪像他家孩子只知道哭。
之前對章崢沒多少印象,這孩子不怎說話,就跟著章小水身後,看人眼睛黑沉有點陰涼不像其他孩子那麼單純。就像虎仔和石墩雖然調皮,但像個孩子一眼就看懂,章崢這孩子瞧著只覺得發憷。可每次和章小水互懟的時候,又覺得這孩子身上有點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