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原話應該是：你還有臉留下來吃飯？

陳澈知道自己應該找個理由趕緊離開的，趙淩雨已經恨不得用眼神刀了他，他本人更沒想過留下來吃飯。

他還沒有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

但是他當時真的是大腦怠機了，莫名其妙就點了頭。

緊接著，他完美捕捉到了趙淩雨臉上一閃而逝的空白表情，他肯定也沒想到陳澈還會點頭。

趙淩雨的一張俊臉都有些扭曲了，然而還沒等他多說，趙氏已經熱情地招呼了陳澈進屋。

陳澈已經坐到他們家客廳了，他還是覺得這事要賴趙淩雨。本來他都能走了，趙淩雨非要喊一下他，讓他媽媽知道他倆認識，於是更想留他吃飯了。

趙淩雨也是，不想留可以直接拒絕他媽媽，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問他。他是篤定了陳澈會拒絕嗎？

不過有一說一，腦子正常的情況下他確實會拒絕。

陳澈一邊懊惱地坐在人家的客廳裡，一邊忍不住打量人家的房子。

客廳傢俱電器一應俱全，地板鋪了瓷磚，比起陳澈曾經見到的農村房子，趙淩雨家的條件還算不錯。

不過也正常，他了解了一下，教練的基礎工資有三千，教練費景區只拿20，剩餘部分全歸教練所有。趙淩雨每天保底帶三個人，有時候一趟帶兩個，他一個月起碼能掙個兩萬，這個工資放在農村來說很了不得了。

面前茶幾放著一本書，書本開啟倒扣在桌面，一張繫了流蘇繩的書簽躺在一邊。陳澈一眼就看到了藍色封面上的書名《無中生有的宇宙》。

似乎是前不久還有人坐在這看書，然後遇到了什麼事匆匆離開，書本只能被草草擱置著倒扣。

陳澈把書拿起，發現已經看了一半多了。趙淩雨白天都在上班，那應該是他媽媽在看了。

這讓他覺得新奇，趙淩雨的媽媽居然喜歡看科幻類書籍。陳澈的母親作為體制內女領導，平時總是板著一張臉，刻板嚴肅，他們家擺了很多史書、中外著作。

那堆書裡他母親翻得最多的是紅樓夢，也看言情小說，用的是板正嚴肅的神情去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看哪個下屬的彙報材料。而且她看言情小說並不是個例，陳澈見過她有一抽屜的小說，花花綠綠的封面，淺顯直白的書名，這些都沒有擺出來而已。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陳澈拿起書簽放入開啟的書頁，合上書籍放回原來位置。

廚房在院子裡另外一間小平房，陳澈坐在這裡，探個頭就能看到趙氏坐在廚房門口的小矮凳掰豆角，趙淩雨戴著圍裙，站在案板前切菜。

母子倆時不時說兩句話，陳澈豎著耳朵聽，但是他們講方言，陳澈只能簡單聽懂幾個字。

太陽已經落山，廚房沒有開燈，暖黃色的光線透了進去，陳澈看到站在案板前的高瘦身影被模模糊糊地渡了一層橙色的光，身上的圍裙是粉紅色的，切菜時神情認真。

可能是日落太溫柔，也可能是神情太專注，還可能是圍裙顏色嬌豔，此時的趙淩雨已不見平日的淡漠了。

陳澈甚至有種錯覺，他或許已經不生他氣了。

於是，他就這麼帶著這股站不住腳的自信起身，往廚房走。

他本來也不好意思光坐著等吃，畢竟這頓飯嚴格說起來是他硬蹭來的，

趙淩雨聽到腳步聲，側目乜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媽媽倒是招呼了陳澈一聲讓他回去坐著等吃就可以了。

陳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坐了，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沒有。”趙淩雨冷冷地開了口。

陳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看來趙淩雨還在生氣。

他也不自討沒趣，回去坐著了。他不會做飯，去了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要是還給他們添亂了，那陳澈得當場挖個洞往裡鑽了。

很快，廚房傳來滋油的聲音，緊接著是涼的菜與熱的油接觸産生的噼裡啪啦聲，再後來是食材在鍋中翻滾的聲音。

陳澈忍不住又探出頭看過去，趙淩雨戴著圍裙，動作熟練地翻炒食材的模樣讓他覺得新奇。

不同於七年前的意氣風發，也不同於草野上的策馬揚奔，此時的趙淩雨充滿了生活氣息，溫和、美好。

還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