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裡走,門房追了過來,遞上一封信,道:“這是周家送來的。”
循齊掃了一眼信件,是周婉舒送來的,開啟書信粗粗看了一眼,原來是周家退了親事,上官家又重新為兒子議親。周婉舒逃出火海,覺得不能讓上官家繼續禍害人,派人去通知那家人,果然,上官家的親事又沒了。
如今不少人家知曉上官家的規矩,不敢將女兒推入火坑裡,如今我朝民風開放,哪個大戶人家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誰捨得一出生就活埋了去。
循齊將書信燒了,回府換了衣裳,再去母親跟前請安。
顏執安也回來了,同樣也收到了右相的書信,上官家三度說親失敗,將目光放在了循齊身上。
上官家如今有位右相,上官家子弟也出息,自覺與顏家不相上下,娶循齊也是門當戶對,大膽請右相做媒,替兒子聘娶循齊。
右相沒答應,讓顏執安小心提防,照這種趨勢,上官家在京城說親無望了。然而,時至今日,上官家族長都沒有改口說廢了規矩。
右相拒絕了親弟弟,但保不齊,他可以去找其他人,她覺得不對勁,還是來提醒顏執安。
顏執安氣笑了,扶額抿唇,“從我成年開始就躲這些事情,好不容易我自己安定下來,如今又輪到循齊,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沒完沒了。”
話音落地,外面響起腳步聲,“阿孃。”
人未至,聲先到。這是循齊的習慣。顏執安直起身子,一改方才的沮喪,道:“進來。”
偌大的相府如今只有兩人了,外面大雪寒冷,循齊脫了大氅才走進來。
循齊規矩了許多,也不在主院留宿,突如其來的疏離,讓顏執安有些不適應,但她向來事情多,未曾顧及,今日得上官禮提醒,她不得不正視循齊,“今日營裡事情可多?”
“牆根下躺了些死屍。”循齊語氣低沉下來,抬頭正視左相,為顯得自己正常,抿唇笑了笑,“我讓管事去設粥棚,能救一個是一個,夏日尚不覺得冷,冬日大雪,冰天雪地裡又找不到吃的,窮人很難度日。”
她睜著眼睛,視線飄忽,對上顏執安的眼睛時迅速挪開。
顏執安再傻也看不出她的不尋常,想起原浮生的話,她與陛下佈局這麼久,可曾問過循齊的意思。
她不知道原浮生的想法,誰不想做皇帝?故而,她從沒想過循齊會不願做皇帝。
“小齊。”顏執安輕出聲,對方豁然轉首,看向她,瞬間又挪開,顏執安恰好捕捉到她眼中的驚慌,“如果給你一個拯救難民的機會,你想把握嗎?”
“自然是想把握的。”循齊點點頭,“為天下蒼生謀福祉,不是做官之人的理想嗎?”
顏執安目光往下,落在循齊一雙素白的手上,雙手緊握地握在一起,她目光微頓,裝作未曾看見,“是啊,這是為官之人的想法,而我,想問問你的想法。你按照我給你鋪的路走,你從未反對過,循齊,若是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會拒絕嗎?”
“拒絕?”循齊緊張極了,舌尖抵著牙齒,可又不敢去看左相,拒絕嗎?
她怔了怔,緩緩搖首:“這不是我的責任嗎?沒有掉下來的餡餅,我接受您給我的權勢,就該解釋隨之而來的責任,權勢與責任是在一起的。我沒有想過拒絕。”
顏執安看著她的五官,似乎消瘦了些,什麼事情困擾了她?顏執安想不通,眸色深深,看向她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心疼,一面道:“給你拒絕的機會,你想拒絕嗎?”
“不想。”循齊還是搖首,小臉上少了幾分笑容,“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且我不想做碌碌無為的人,以前困於生活,覺得養活自己養活瘋子就足夠了。如今我可以養活天下人,對嗎?”
她不高興。
顏執安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就是不高興。可巡防營內並無人欺負她,趙俯也說她辦事認真,待下屬友善,出手闊綽,營內許多下屬都喜歡她。實在想不出循齊因為何事困擾。
“你既然不想拒絕,為何不高興呢?”
“我沒有不高興。”
循齊脫口而出,她只是害怕罷了,害怕自己被利用完了以後,左相就會無情地拋棄她。她甚至不知曉自己的用處是什麼?顏家那麼多人,壓根不缺聰明的少主,左相認她的意義是什麼呢?
她想了數日,都想不明白。但不敢問,因為這層窗戶紙被捅破了,她連這個家都待不下去了。
只能裝傻。
顏執安目光如矩,就這麼看著她:“你不高興,你看你的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她的手指戳著循齊的眉眼、鼻子、臉頰,最後戳了戳唇角,“你這日日不高興,像是我虐待你一般。”
她的手像是羽毛一般,戳得循齊心口發癢,忍不住拽住了她的手,不滿道:“我沒有不高興,就是事情多了,日日想著營裡的事情。”
“這樣啊。”顏執安暫時解惑,思索兩息,道:“待休沐日,我帶你去泡泉水,是皇家別苑,我同陛下說一聲,領你去去玩兩日。”
“泡泉水?”循齊像是聽到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般,眼睛裡綻著光,這一可愛模樣落入顏執安手中,她就知曉哄成了。
“就這麼定了,我去安排,你與趙俯說一聲,請一日假期。”顏執安感覺舒緩不少,道:“今晚留下睡?外面雪大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