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過來。”
白千灣莫名有了和他賭氣的心理,一股腦坐上了窗框,兩條腿下就是從五樓俯瞰的光禿水泥地和雜亂草坪。
宋弄墨腳步一滯。
“你看過那個影片對吧?”他問宋弄墨。
許久,他身後的人都沒有出聲。
他聽見宋弄墨打火機掉落在地的輕微聲響,啪嗒。
手抖什麼呢……
白千灣有點想笑。
“看過嗎?”他又問了一遍。
少年像是從水裡撈過一樣,大冬天的,他卻渾身濕漉漉地大口喘息,緊貼著衣物的胸膛起起伏伏。他原本蒼白秀氣的臉已經變得不成模樣,蓄意折磨他的人大概有不平衡和不對稱的審美愛好,他的左眼高高地腫起,幾乎睜不開了,右邊的眼睛卻完好無損。左邊的臉頰沒有什麼傷害,右邊印著紅色巴掌印、被拳頭砸過的痕跡,嘴唇更是流血紅腫。眉毛不知道為什麼被人拔掉,頭發更是隻剩下一點點,他們強行把他的頭發拔光了,明顯不是剪掉或者剃掉的,因為發根的地方流了不少血。有人嬉笑著在影片裡面說什麼三毛流浪記之類的話。
王俄傑拽著他的腦袋,逼著他面向鏡頭。白千灣用完好的右眼倔強地瞪著他,很快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
那天週五宋弄墨回到學校,發覺白千灣不在那兒。
在問到白千灣去了哪裡時,許多人避諱不及。
“喂,你要不要看啊。來來來,他一直在哭哦,哭起來真是惹人憐愛啊,你幹嘛砸了我的手機——喂,你想幹嘛?”
宋弄墨看見影片裡的臉孔古怪的少年難過地流著眼淚。
這是白千灣啊……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裡的花,捨不得給任何人分享,恨不能藏起來的人,一夜間被人踩在泥裡踐踏。
再見面的時候白千灣已經變回原本的形貌了,蒼白單薄,說話輕聲細語,待人禮貌而疏遠,與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沒什麼區別,少年時代的青澀褪去之後,他身上多了濃鬱的冷漠感。
宋弄墨恨那些人奪走了他。
白千灣眺望著遠處,風很大,細微的砂粒撞進眼眶。b市城內除了高樓還是高樓,高樓之間除了人還是人,對他而言,實在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
“我聽說你後來被開除了,你怎麼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
當他說起這些舊事時,口吻像是一切都無所謂了。
宋弄墨神經緊繃成一根弦,他顧不上什麼別的解釋,飛快地上前抱住他——窗戶外就是五層樓的危險半空,與白千灣先前跳過的樓房差不多。這人每次自殺,都像臨終的貓一樣選擇人煙稀少的地方,爛尾樓、偏僻的鄉鎮、還有他獨居的鬼屋……
“別怕,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宋弄墨緊緊地抱著他,他深深呼吸著,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冷靜一些,“真的,聽話好嗎?”
害怕嗎?白千灣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的恐懼源自體內的另一種慾望——他被壓抑的繼承自白騁的原始本能。
“我不是因為害怕他們才離開學校……”
快下雨了。迎面吹來的風夾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兩人的衣擺被風吹得撲撲作響。宋弄墨的手臂緊緊抱著他,白千灣的骨頭都要被勒碎了。
“我知道。”
奇妙的是,他擰著眉正要抱怨宋弄墨快點放手時,宋弄墨卻這樣回應他。
“你不是因為恐懼校園霸淩而離開那裡。”
他的坦白也換來了宋弄墨的真正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