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單于,大單于。”一旁的突厥男子連聲呼喚,伊卓這才回過神來:“公主生的好容貌。”
顧鏡辭微微一笑:“大單于繆讚了。”
出了長城,就是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漠。朔風撲面,黃沙滿天,枯草遍佈,一片灰濛濛的顏色。明明在佑安城內還是陽光燦爛,出塞不久天上就是風雲變幻。
鴻雁高飛,蒼鷹翔天,時近傍晚,迎親的隊伍在一處高地紮營休息。顧鏡辭從馬車裡鑽出來,四下環顧,還未站穩已經直直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伊卓迫視著她的眼睛,戲謔笑著“投懷送抱的美人,本王喜歡。”
顧鏡辭略略站穩,後退幾步優雅一禮“多謝大單于。”
“夫妻之間,何必客氣。”伊卓拉過她的手,慢慢踱步到營帳裡。帳篷裡已經鋪上了厚厚的羊皮地毯,燃上了火爐,顧鏡辭瞬間覺得溫暖如春,噓出一口氣。
桌案上擺上了幾樣小菜,伊卓對著侍女阿桑揮了揮手,對顧鏡辭笑道“突厥不比你們大秦,物盡其奢。以後嫁到這裡,就慢慢適應這裡,別再把自己當成嬌生慣養的公主了。”
顧鏡辭無奈笑笑“那以後就請大單于多多指點了。”她端坐一旁,仔細看那桌上幾樣菜式“單于還說我,這幾樣可不都是秦國的菜式?”
伊卓執起筷子給她夾菜“是怕你吃不慣突厥的粗糧,若是還沒到王庭就病的不成樣子怎麼辦?今年適逢草原大旱,收成不好。別說牧民,本王也是不得安生啊。”
伊卓在一旁自飲自酌,顧鏡辭卻是餓了一天,自己動手加菜,分毫不見外。伊卓在一旁瞧著她,忍不住笑道“公主倒是豪爽的很,剛剛出來長城沒多久已經把秦國的禮儀忘得差不多了吧?”
顧鏡辭略略慰藉一下自己的肚子,才慢慢執起酒杯在鼻尖輕嗅一下。刺鼻嗆人的氣味直直被吸進鼻子裡,她微蹙細眉,忍不住側頭咳嗽了幾聲。
“突厥的酒不比你們秦朝的,說實話本王嘗著你們的酒如同水一般清淡寡味,不如我們匈奴的酒水剛烈。”伊卓徐徐說道“喝點酒暖暖身子吧,大漠裡晚上冷的緊。”
顧鏡辭強迫自己飲下那割喉烈酒,才少飲小半杯已經是面紅耳赤,腹間彷彿要燒起來一般。她揉揉太陽穴,強撐住道“這酒實在是太烈,我出去醒醒酒。”
伊卓正閉目養神聽見顧鏡辭說話微微睜眼“走吧,我陪著你。”
塞外明月清朗誘人,天空也是一片深邃的藍色,偶爾閃動幾顆星子。面對著一望無垠的大漠,似乎感覺天就在頭頂上,離得格外近一些。
“等過了冬天,本王就帶你出去轉轉。你們京城裡面淨是些你看慣了的小橋流水,本王帶你去看看什麼叫做塞北風情。那裡有你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伊卓笑意盈盈地望向顧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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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鏡辭吹著冷風,腦子裡仍是一片混亂。她沉吟片刻,方才問道“聽聞大單于自幼就能征善戰,曾揚言要南下中原是麼?”
“南下中原?”伊卓嗤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我們靠遊牧為生,遊牧就得靠天吃飯。上天若喜之,那麼草原雨水充沛,牛羊吃的好,我們也就過得好。反之……那麼這一年都得不知道怎麼捱過去。”
顧鏡辭盈盈望向伊卓:“大單于既然有心無力,又何必去佯作攻襲雲中郡?”
“哦?你怎知本王無心攻襲雲中郡?”
“若是有心,那麼憑藉霍將軍當時身在燕京,又怎麼可能來得及前去幽州部署兵力阻止突厥鐵騎南下?”顧鏡辭暗自冷笑,這一場和親,說起來雙方都是各懷鬼胎。一個想利用和親解決天災,平定部族,並且伺機南下中原;一個想要以和親為誘餌一句剿滅外患。
伊卓連聲苦笑,搖搖頭道“本王有四個叔叔,他們分守匈奴四個小部落。老單于嚥氣之前,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從四邊趕過來爭搶王位了!若非本王先下手為強,恐怕本王早就死於非命了!天災還不夠,他們還要再來搞內患,要本王內外堪憂!若是不逼著秦朝皇帝和親送來陪嫁,本王真不知道這一劫難到底該怎麼辦。”
顧鏡辭亦是心中無限感慨,片刻沉寂之後顧鏡辭淡然道“夜深露重,我先行一步,回去休息了,大單于也早些休息吧。”
說話看似不經意卻讓人輕易動容,顧鏡辭心中一緊,他果然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若是能輕而易舉就讓他上當,那他這個王位是怎麼也不會手到擒來的。她悵然一嘆,霍尋啊霍尋,你究竟有幾分把握?
乘著馬車在裡面既無趣又憋悶,顧鏡辭覺得渾身難受。跟著顧鏡辭的侍女叫阿桑,是個清秀安靜的小姑娘,因為是昔日秦人被伊卓指派過來貼身跟著顧鏡辭。
顧鏡辭側頭掀開窗簾,眯著眼看向窗外。雨後初晴,天空一碧如洗,湛藍地如同水藍色的寶石一般。吸進鼻子裡的空氣是清冽乾淨的,遠處悠遠蒼茫的牧歌由遠而近,悠悠揚揚地迴盪在草原上。
“閼氏在看什麼?”阿桑在一旁做著針線活,對著顧鏡辭微微一笑。
顧鏡辭回身坐好,輕哂道:“從小生活在江南,讀著古詩裡面說: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般的景象,今日卻才得以一睹大漠風姿。”
阿桑唏噓道:“那是閼氏從小富貴錦繡的生活過慣了,哪裡知道塞北苦寒之地,葬送了多少紅顏女子。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既然還未與大單于成婚,你也不必稱呼我為閼氏,我是端淑公主,小名鏡辭。往後,我叫你阿桑,你叫我鏡辭。”顧鏡辭隨意用錦被裹住腿,撫摸著那上面繡著的龍鳳呈祥,花開富貴圖案。
“不不不,咱們身份有著天壤之別。您是未來的突厥國母,阿桑只是一個婢女。”阿桑連連搖頭,“我叫您公主,您稱呼我阿桑。”
顧鏡辭拗不過她,只得答應。
“你是秦人?”顧鏡辭輕聲問道。
阿桑搖搖頭:“不是,奴婢是楚國人。是跟著左夫人一起逃難才來到突厥的,幸好承蒙大單于相救,奴婢和左夫人才有幸活了下來。左夫人和大單于一見鍾情,這些年一直盛寵不衰。”
顧鏡辭頗為好奇,笑著詰問:“那想必左夫人一定是個妙人兒了?”
“是啊,左夫人活潑伶俐,正因為這樣子的出挑性格,不比其他美人兒只知道一味嫻靜奉承,大單于又十分欣賞那樣直來直去的女子,所以一直十分得寵。”阿阿桑轉而道:“雖說如此,可是左夫人心腸也不是壞的,公主不必擔心。”
楚國人?還是逃亡到突厥的?天生的敏感告訴她,那個女子絕對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