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顧鏡辭下了馬車執意出去吹吹風。蒼蒼大漠,寥寥天地,遠處是一片連綿不到盡頭的遼闊。遠處是一片欣喜的譁然,顧鏡辭回頭問道:“這是什麼事情這麼興奮?”
“奴婢也不甚是清楚,咱們一起去瞧瞧看。”阿桑把顧鏡辭身上的大氅裹裹緊,扶著她的手慢慢走過去。
伊卓一身戎裝,手裡還拿著弓箭,一隻手裡還滴著血。他的臉上帶著些許塵泥,甚至還有些劇烈的喘息。他面前有一隻奄奄一息的雪狼倒在血泊之中。那狼已經成年,體型碩大,攻擊力絕對不會弱於一個武功高強的成年人。
顧鏡辭舉目望去,遠處站著一隻體型略小的幼狼,雖然知道面臨危險,依舊是痴惘地望向那隻雪狼,面露哀色。她不禁感嘆,舐犢情深,而自詡為至高無上的人卻可以為了利益而喪失那份最簡單最純摯的情意。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大單于英武!”登時所有人紛紛俯身下拜,伊卓只是冷笑一聲,回頭看見顧鏡辭淡然若水的目光。
她也緩緩施禮:“大單于英武。”
伊卓徑直走過去,扶著她站起來,言語間有著微不可聞的溫柔:“外面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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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鏡辭眉心微動,抿唇一笑:“車子裡太憋悶了,想著出來走走透透風。沒想到就看見大單于如此英武的一刻。”
“斬殺雪狼,寓意著來年風調雨順,如瑞雪豐年一般的好兆頭。”伊卓聞言只是微微蹙眉:“那是一匹母狼,雖然殘忍歸殘忍,可是能換取部落人們的人心安定,卻也是值得的。”
她微微一頓,伊卓已經打了個口哨,遠處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兒跑過來,在伊卓面前幾步的位置停下。那馬昂首四顧,目光中滿是高傲和不屑,高貴矜持之姿不顯自露。伊卓翻身上馬,伸手朗然笑道:“上來,我帶你去轉轉。”
顧鏡辭略一遲疑,轉而半帶輕笑把手放在伊卓溫暖厚實的掌心裡。伊卓半彎腰把她抱上馬,一手攬住她一手策馬:“走!”
遠處群山連綿起伏,夕陽靜靜落在那山峰上,描繪出淡淡金邊。雲海翻湧,蒼茫大地上一片濃濃的綠,那綠弄得化不開,一直蔓延到天際。牛羊成群,蒼涼的牧笛聲和牧女的歌聲徐徐而來。顧鏡辭第一次見到如此雄渾開闊的場面,不覺嘆道:“這比起皇家狩獵場大上何止千倍!”
“美麼?”伊卓不覺淡笑,揚鞭指著前面的一座大雪山:“那座山叫做狼居胥山,從那裡開始,一直到最北邊的黑湖,都是突厥的疆土。”
顧鏡辭側頭微笑,掠了掠耳畔吹散的頭髮:“原來,霍尋說的不錯,這世間最為人震撼的便是天地之力。這世間真的有一種威嚴,不若皇城,是為天地!”
“天地之力是為人所不可翻越的,正如人永遠無法戰勝天地一般。我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直到如今方才悟出來。”伊卓感慨一番,問道:“可要下來走走?”
顧鏡辭點點頭,伊卓翻身下馬,扶著她慢慢下來。遍地是開得爛漫的野花,齊膝的草生的茂密。遠處是幾戶牧民的氈房,隱隱冒著炊煙。長風獵獵,吹動她的長髮。伊卓陪她走著,偶爾側頭看著她笑得如一個孩子一般,自己亦淡淡的笑著。
她走著走著忽然徑直倒在了草地上,伊卓落在她身後一步連忙上前檢視。顧鏡辭略略閉上了眼睛,橫躺在草地上,似安恬地如夢。伊卓坐在她身邊,含笑問道:“大漠美嗎?”
“美!”顧鏡辭用力地點頭。
伊卓信手拈來一朵野花別到顧鏡辭耳畔,道:“那以後我常常帶你出來好不好?”
“恩……”顧鏡辭聞言略略一頓,微微睜開眼睛。伊卓如刀削般稜角分明的臉近在眼前,他慢慢俯下身子來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顧鏡辭低著頭不再說話,臉頰上暈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
直到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縷柔黃的光亮沒入天際,顧鏡辭方才懊惱地站起來:“怎麼都長得一樣?我們怎麼回去?”
伊卓見她模樣可愛,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拉著顧鏡辭的手,喚來馬匹:“隨我走,肯定是可以回去的。”
馬兒輕輕俯首,夜風漸大,呼呼刮過耳畔。顧鏡辭往身後縮了縮,伊卓貼著她的身子,用大氅把她完全裹住。“溫暖而又安全的地方,人總是忍不住貪戀的。”伊卓吃吃笑道:“前面有幾家牧民,我們今晚就去問他們吃一頓烤羊肉再回去吧。”
牧民對於兩人的到訪似乎完全沒有意外,熱情地請他們坐在篝火旁烤火。顧鏡辭略略打量著這一家人,一個年長的女子是秦人模樣,另兩個年長的男子則是突厥人的長相。還有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已經完全分辨不清是哪個種族的。他們有說有笑,對於秦國與突厥之間的戰和,似乎充耳不聞。
“這裡的百姓,我也說不出到底是哪個地方的。”伊卓坐下對著顧鏡辭說:“他們之間互相通婚,有秦人,有突厥人,有蒙古人,還有鮮卑人。漸漸地,好像也沒有國界之分了。各個國家互相打仗,最最受傷害的卻是他們,真是不公平。”
牧民給他們倒上奶茶,熱情地邀請他們一同去跳舞。一個男子邀請顧鏡辭一同跳舞,顧鏡辭笑著推辭:“我不會跳舞。”
“她是我的女人。”伊卓笑著對那男子說著,飲了一口酒。那男子只得悻悻離去。
顧鏡辭別有深意地看著伊卓,伊卓用刀子把烤羊肉切開,挑了一塊肉多的羊腿遞給顧鏡辭:“嚐嚐。”顧鏡辭聞了聞,有些不情願地拿過來:“羶味很重。”
“草原風情,慢慢適應吧。”伊卓隨意地和牧民聊起天,聊到突厥,聊到生活,牧羊。顧鏡辭從沒見過他如此模樣,坦率,和藹,如一個普通的突厥男子一般。
飯後,伊卓和顧鏡辭騎馬離去。伊卓邊策馬邊笑著問:“怎麼,剛剛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我麼?”顧鏡辭笑著說:“我在想,你若是多笑笑該有多好看。”
伊卓戲謔地問道:“我好看麼?”他忽然有些惋惜:“你知道嗎,我曾經也想就做個逍遙的賢王,和牧民們一起談天說地,與他們一般談笑風生,自給自足。可是我生在王室,我的父王,老單于,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他的親生弟弟們毒死的。”
顧鏡辭渾然覺得有些嚇人,不僅僅是皇帝的前朝後宮在奪嫡,突厥王室又何嘗不是如此?
“突厥所有的權利都被各個賢王牢牢把控住,父王沒有辦法。我在朝中根基未穩,只得動用親兵。在父王死之後立刻包圍王部,六個賢王,被我殺了三個留了三個。那天晚上,王部的空氣裡都是血絲的味道。黑湖裡流的不是水,是紅豔豔的血。所有的花都成了紅色,哪怕是牛乳,在我聞起來都是血腥的味道。”伊卓聲音沉沉的,帶著沙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殺了多少人。幾萬,或者幾十萬。直到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腳下,直到他們的眼中不再有蔑視,而是恐懼。從那以後,我愛上了恐懼。我喜歡看到別人眼裡帶著恐懼的眼神……”
“別說了……”顧鏡辭陡然呵斥住他,“我不想聽這些……”
伊卓微微沉默,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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