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
在這一年的秋天,楚王妃顧氏生下了一個女兒,楚王大喜,女兒賜名為“解憂”。
何以解憂,何以解憂。霍尋笑著望向自己懷裡那個小小的,柔弱的生命,道:“從今往後,你就叫霍解憂。
解憂是個很有靈性的孩子,一直都是溫溫和和,不哭不鬧地模樣。
而此時,北方戰事卻連綿不絕,不斷有訊息穿過這一片江東的和樂之土,傳到了楚王的耳朵裡面。
這不都是什麼好訊息,儘管有徐州之戰的優勢在前,加上嶽鈞帶上主力軍隊前去久遠。然而,顧錚終究是堅持不了多久。
不是霍尋貶低顧錚的能力,對方是久經沙場,老奸巨猾的傅越,加上那個詭異莫測的軍士蕭子詹。霍尋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可是……眼下已經是建元四年的初秋,解憂已經一歲了,眼下王宮裡面正是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正如這初秋的陽光一般,溫暖和煦。
他捨不得。
霍尋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似乎已經厭倦了戰爭,當看見鏡辭那樣的笑容,看見解憂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就覺得自己願意拋下一切,來護著他們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
可惜,天補償人願,這一場戰爭,中就會有一日,他們分出來勝負。終究會有一日,他們一人稱王,一人為寇。
想要得到永久的和平,就需要有人流血,有人犧牲,有人死亡,有人……發動戰爭。
建元四年秋十月,壞訊息終於來了。顧錚陷入傅越的包圍圈裡面,而徐進,則已經重整殘兵,拿下了楚國最東邊的一個縣城。
霍尋覺得是時候了,他要穿上鎧甲,退下衣冠,成為一名躍馬當先的將軍。也許,是王者。
顧鏡辭聽了之後,平靜地想了一會,忽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解憂怎麼辦?”霍尋壓低了聲音,似乎有些怒氣。
顧鏡辭抬頭盈盈望著他,緩緩吐出來幾個字:“教給錦瑟。”
錦瑟,這些日子之後,她就不再是囚徒,她成為了一個自由人。大家依舊以“公主”二字相稱呼,她現在很好,很和善。
霍尋盯著顧鏡辭看了許久,忽然覺得自從再次和好之後,她變了許多。他吐出一口氣,徐徐道:“鏡辭,你變了很多。”
顧鏡辭嗤笑一聲,“沒有,不是我變了,而是我們都變了。”
“你,便狠得下心來麼?”霍尋輕輕問著。
顧鏡辭低著頭想了一會,“是,你是不是很失望?顧鏡辭早就不是那個心慈手軟的女人,她變得很可怕,很狠毒,是不是?”
霍尋忽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他緊緊地把顧鏡辭抱在懷裡,低低道:“我從來都不這麼想你。只是這次會很危險,很危險。”
“我知道。”顧鏡辭靠在霍尋肩頭,低低道:“哥哥被圍困了是不是?形勢很危急,我本不該提出來隨軍的要求的,可是……可是……”她幾乎都要急的哭出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心來,我不能再讓你消失在我面前了,真的。”
他們還是走了。
大軍出征那日,是一個難得的晴日。錦瑟抱著解憂在城樓前送行。臨走的時候,小丫頭剛剛醒,一雙大眼睛睜的圓滾滾的,望著漸漸遠去,從自己身邊走過,卻沒有停留的爹孃,想要伸手要求報,卻發現根本沒有人理會她的時候,小丫頭忽然之間哭了出聲。
走在前面的顧鏡辭聽到身後小丫頭的哭聲,已經紅了眼眶。可是她沒有回頭,反倒是大步往前走,生怕自己再晚一步就會忍不住留下來一樣。霍尋似乎心有不忍,腳步頓了頓。顧鏡辭卻走得飛快,躍身上馬,再不說話。
大紅色的大氅飛揚,霍尋打馬到最前面,有低沉的號角吹響,嗚嗚咽咽,將解憂的哭聲徹底掩埋住了。
這一去,便是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便是也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
事情變得緊急無比,本來好像還只是一點點的小事情,到了陣前,方才知曉事態的嚴重至極。
霍尋做事情很迅速,做決定也是。他沒有帶兵為顧錚解圍,而是反包圍了秦燁。
再到最後,便是不知道又混戰了多少日日夜夜了。
然後,是漫長的冬季。顧鏡辭望著這漫天的風雪,甚至都開始懷疑顧錚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