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妄之笑起來,脊背後靠,雖是坐著,氣勢卻未矮上半分:“我是第一,你是第二,你敢說,你從未嫉妒過我?”
他清晰記得,在夢中,他被剜出劍骨,已是裴家家主的裴雲峰,投了贊成的一票。
聞言,裴雲峰神色有些慌亂,撐在桌上的手急忙去摸他手背,辯解道:“我只是,想離你近一些。”
謝妄之氣笑了,也跟著站起身,伸手掌住對方後腦猛地壓向自己,緊盯著對方雙眼,咬牙切齒問:“離我多近才叫近?這樣夠嗎?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似是猝不及防,對方微微睜大了眼,卻沒反抗,氣勢軟下來,近乎哀求地問:“那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呵,簡單啊。”謝妄之伸手在人臉上輕撫,隨即勾起對方下頜,笑容惡劣,“讓我也在裴少家主的臉上刻個奴印如何?”
“……”
見對方沉默地抿起嘴唇,謝妄之冷笑了聲,甩手鬆開對方,毫不猶豫往外走。
裴雲峰站在原地,抬手輕輕摸自己的臉,似在回味方才對方手指停留的觸感,長睫低垂遮去眸中幽暗。俊美面容一半隱在陰翳之中,更顯陰鷙。
與傳言中的“寬厚仁慈”截然相反,真正的他自私、狹隘 。
他不只是想離謝妄之近一點。他想把鳥兒困起來。
窗邊一縷黑霧慢悠悠散去。
*
之後幾日,裴雲峰沒再來煩他,而遊學也很快結束,謝妄之樂得清閑,竟感覺有些無聊,便向謝霽請辭,說要去北荒歷練。
謝霽沒有反對,只叮囑一句“注意安全”。
於是謝妄之緊隨崔岫的腳步前往北荒。
越往北走,氣候越幹旱,植被越稀疏,直到能望見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漠。
北荒常有極端天氣,人跡罕至,妖魔橫行,由五大世家之一的“白家”統轄鎮守,派遣世家子弟駐守在各個危險區域。
一處邊陲小鎮,剛經過一場可怖的沙塵暴,街上沒有行人,只有一地狼藉。
過了許久,才有一名中年婦女拄著柺杖,摸索著顫巍巍開了門出來。
她步履蹣跚,一步一步都要用柺杖去探前方的路,忽然碰到什麼堅硬事物,手裡的柺杖也沒拿穩,竟一下把柺杖碰倒。
“哎呀,我的柺杖!你在哪兒?我的好柺杖,你快出來呀。”
她急忙蹲下身,從自己身邊慢慢往遠處摸,明明聽聲音是掉在附近,手指卻怎麼都摸不到,不由急得滿頭大汗,竟開始哀求一個死物自己現身。
過了會兒,似是有人靠近,攙扶著她站起身。她下意識反手抓住對方,順著對方的手臂往上摸索,邊摸邊道:“好心人,謝謝你呀,你是誰?”
對方沒應聲,忙把自己的衣袖往下扯。
大娘摸索著對方手臂粗細與高度位置,忽然驚聲道:“崔岫,是你嗎?我兒,你回來了?”
對方輕咳了聲才應道:“咳,是、是我,娘親。”說著把柺杖給人遞過去。
大娘聞言一下濕了眼眶,一面拄著柺杖,一面拉著崔岫往家的方向去,又是數落又是心疼:“你怕是都不記得你還有個娘了,去這麼久了才曉得回來。你看看你都瘦了……”
“嗯,嗯,我錯了,娘別生氣。”
“你呀!”
大娘輕輕笑了下,沒看見“崔岫”身後竟有一條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