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避開謝妄之,卻藉著對方的名頭,把少年約到僻靜處。
而少年心性單純,並未起疑,欣然赴約。卻見裴雲峰從暗處走出,身後跟著的是曾經欺侮過少年的幾個紈絝。
他立刻知道自己上當了,倉皇後退,可裴雲峰帶著人,不可能輕易讓他逃掉。
少年被幾人合力制住胖揍一頓,最後被按在了地上,臉頰陷進淤泥,渾身沾滿髒汙,像一條砧板上的魚不住徒勞掙紮,最終還是任人宰割。
裴雲峰則一身整潔,整個過程根本不必親自出手,末了才用幹淨靴履輕踢了踢他的臉,居高臨下地譏諷道:
“我聽說,你母親是妖,而你是隻半妖。呵,這麼下賤的東西,當個奴隸我都嫌髒,怎麼也有臉靠近謝妄之?”
素有仁善之名、光風霽月的裴大公子,第一次如此赤裸地展露惡意,竟陰鷙得叫人脊背發寒。
未想到,對方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挑釁一般變本加厲,愈加親近謝妄之。而謝妄之並不拒絕。
後來,課業基本完成,遊學即將宣告結束,眾人難得輕鬆些,忽有人自稱淘了些“新奇寶貝”,邀少年們同去後山小樹林品鑒。
裴雲峰人緣好,對方親自來邀。他其實也有些興趣,同時也不想讓謝妄之和那礙眼的少年獨處,便應了,還強把謝妄之拉了去。
未想到,那堆新奇玩意兒裡竟混了本有關龍陽之好的圖冊。
眾人抵不住好奇,攤開賞閱,最後惱羞成怒哄散開去時,裴雲峰還有些回不過神,只覺身體熱燙,頭暈目眩,耳畔擂鼓聲陣陣,茫然地抬手按住自己胸口。
接著肩膀被人輕輕撞了一下:“發什麼呆呢?不走嗎?”
裴雲峰聞聲轉頭,正見謝妄之站在他身側,與他相距不過一拳,微側著臉看他,輪廓線條鋒利流暢,落了點金色光斑。
少年已經逐漸長開,瞧著雖還有些青澀稚嫩,但眉宇間已顯露出一股鋒銳英氣。利落修身的黑衣黑褲襯得人身形愈發頎長俊秀,英姿颯爽,似一柄寶劍微微出鞘。
剛與眾人看過那奇怪的圖冊,謝妄之大概也有些害羞,臉頰與耳廓染上薄紅,透出少年人獨有的純情生動,叫人移不開眼。
裴雲峰從來都知道謝妄之生得好看,但先前從未有任何一個時刻如現在這般認知清晰深刻,以至於他的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親吻那兩片唇。
但他絲毫不敢付諸實踐,強捺下糟糕念頭勉強一笑:“沒事,走吧。”
結果,當晚他就夢見了謝妄之,而白日清醒過來感受到胯間微微濕涼,更令他如遭雷擊。
他一時間不敢面對自幼長大的玩伴,索性躲了兩日,直到遊學正式結束,他們該走了。
那少年見謝妄之要走了,果然又纏著他,伸手依依不捨拉著他的衣袖輕晃,眼巴巴軟糯糯地問:“哥哥,你以後還會來麼?能不能不要走啊?”
“放心,還會來的。對了,你家有隻狗挺可愛的。”謝妄之一笑,伸臂把少年攬進懷裡,又把人頭發揉亂,“如果你見到那隻狗,替我好好問候一下吧。”
“……好。”少年面色微紅,又乖乖點頭,“我會等哥哥的。”
裴雲峰沉默看著,臉上還掛著和善的微笑,暗地裡卻是快將銀牙咬碎。
即便離開白家,謝妄之偶爾也能收到少年寄來的書信,多是噓寒問暖,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總還捎帶些特産。
從對方寫信時提及的事情,以及文筆、口吻的變化,還有寄信過來的頻率,謝妄之能明顯感覺到少年在逐漸成長。
當然,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從小的玩伴竟開始有了自己的心事,有不願與他分享的秘密。
他傲慢又自我,一向不顧別人的感受。可與別人相比,這位玩伴是不同的。他會在意裴雲峰。
不知道為什麼,從白家遊學回來之後,裴雲峰變得有些奇怪。
先是偶爾與他視線相撞時會匆匆避開,再是鬥法切磋被他弄傷時,會拒絕讓他幫忙上藥。
甚至,他給對方遞一杯茶,兩人指尖不小心相觸,裴雲峰會反應奇快奇大地迅速鬆手退開,要不是謝妄之眼疾手快扶住,茶水都得潑出來。
幾次之後,謝妄之總結了規律:裴雲峰現在會很刻意地避開與他的肢體接觸,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反應會很大。
謝妄之不解,但這些都是無所謂的小事,並未放在心上。
結果發展到後頭,裴雲峰不肯再見他。
可他們從來都是親密無間,一起玩鬧、修煉、外出捉妖,別說是上藥、遞茶這樣的事,就是一同沐浴相互幫著搓背也幹過不少。
而裴雲峰這樣避著他,他覺得很不習慣,也很別扭。透過回憶,很快他就察覺出,問題出在看過那本圖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