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緩偏開視線仰頭朝上看,他的眸色是灰的,一如現在的天空。
他說得極輕,像是在說一件不重要的事情。
段嚴玉久久沒有說話,他只看著謝緩,覺得他唇角清清冷冷的笑實在礙眼。
此時他才低下頭,看向段嚴玉,又問道:“皇恩未謝呢,王爺覺得我該回去嗎?”
段嚴玉沒有回答,只語氣很不好地罵了一句:“真不要臉。”
這句自然不是罵謝緩,而是罵大招皇帝。
謝緩被他這句話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這次笑得真心,灰暗的眼睛裡落下光,霎時驅散了滿心不愉,雙眸似兩捧星海沉浮,發著亮。
段嚴玉沒再問了,他又看了謝緩一眼才偏開頭,繼續往王府的方向走。
謝緩也適時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懷裡的蠟梅上,眸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流光。
回了攝政王府,段嚴玉將謝緩送回小院後才離開。
春生著急忙慌跳了出來,急得眼睛瞪得溜圓,他驚慌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那隻鷹又來送竹鼠了!”
謝緩聽了這話,下意識扭頭往段嚴玉離開的方向望,想讓他管一管伏風,可扭身看去時才發現這人已經走遠了。
他只好轉回頭,說道:“沒事,由它再鬧幾日許就消停了。”
但春生狂搖腦袋,痛心疾首道:“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小福也玩起死老鼠了!它還咬到菜圃裡玩,弄得到處都是…嗚,我的小菜園子……”
謝緩:“……”
謝緩停在原地,他又轉頭看向菜圃的方向,果然看見小福趴在那裡,嘴裡叼著一直黑不溜秋的肥竹鼠,爪子下也按著一隻。
它發現了謝緩,叼著竹鼠扭頭看他,高興得眼睛都亮,耳朵立刻豎起來,耳尖一簇黑毛抖了又抖。
小福飛快站起來,咬著竹鼠就要朝謝緩撲去。
謝緩立即退後兩步,盯著它嘴裡的死鼠如臨大敵。
他連忙朝後躲,幾大步逃回房間,用了這輩子從不曾有過的最快速度。
謝緩回了屋子,豎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是春生訓斥小福的聲音,隨後又是山貓悶悶的嗷嗚聲。
謝緩聽了一會兒才收回神,抱著滿懷的蠟梅在屋裡尋起花瓶。
這束蠟梅很大,尋常的小花瓶根本裝不下,他最後找了一個青瓷的八角瓶,瓶口大如海碗,約有一尺半高。謝緩將蠟梅一一插了進去,又加上清水,將其放在窗下的長條案上。
他退後看了看,只覺賞心悅目,聞了沁人心脾的蠟梅香更覺心情好了。
也不知謝緩又想到了什麼,他盯著那束蠟梅歪了歪頭,忽然尋了一把小巧的銀剪子,上前挑了一枝開得最好最盛的花枝,剪下一小枝來。
他捏著花枝走到書案後坐下,低頭開始忙活。
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屋外的天色都暗了下去,謝緩也不曾察覺。
還是春生在外頭喊道:“殿下,酉時了!該用膳了!”
春生一邊喊,一邊端著食案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