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緊繃感瞬間鬆弛。
“你根本不是謝鈺京的哥——”
“不。”
景煜低頭看大拇指跟腱的齒痕。
他黑發散亂,水滴從清戾下頜骨滑落,滴在大腿。冷淡視線靜靜抬起。
“你剛剛說的是他上小學的第一天,不是幼兒園。”
謝白洲蹙眉,臉上古怪的陰沉重現。陰翳感凝聚。
景煜說,“那天是爸爸送他去上學的。爸爸和媽媽一樣,對寶寶很溺愛,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面對這樣可愛的問題,爸爸回答‘當然可以’。”他看向睜眼發呆的謝鈺京,“但謝鈺京在生氣,他說爸爸騙人,他不是三歲小孩,早不信這種謊話。把影子都踩碎,再抱著爸爸的腿,可憐兮兮地問他,可不可以像不上幼兒園那樣,留一年不去上小學。”
謝白洲盯著他,攥著手,面無表情。
大雨下,他的骨頭像開始長刺,讓他不得不提心吊膽收緊手指。骨骼埋在血肉裡,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呼吸不上來。肺部被一股鋼絲勒住。
“爸爸差一點同意。是我在旁邊說,我每天都會在課間來看他、接他、陪他,寶寶才同意。”
謝鈺京上的國際小學。
小學校區和初中校區之間,坐校車快的話只要十幾分鐘。
當年景煜做下了這樣的承諾。
可實際上,每次他履行承諾,來到謝鈺京身邊時,看到的都是他被身邊的小朋友捧得高高的,得意洋洋,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哥哥存在。
空氣裡只剩模糊又接連不斷的雨聲。
謝鈺京迷糊了,他覺得誰說得都對,茫茫然地點點頭說:“好像也對。”
謝鈺京的童年記憶,基本靠爸爸、媽媽、哥哥和朋友複述。
他腦子裡也有這兩個畫面存在。
但經常混亂,他分不清。
謝白洲沉默,額角青筋輕跳,心髒重新被提起,聽到血液一滴滴往下砸的聲音。
……景煜說的後面這部分,他也有印象。
謝鈺京記不清,謝白洲也不曾說過。
景煜原本不應該知道,更別提這麼清楚。
艱澀的窒燙感湧起。
謝白洲閉了下眼,平靜的臉色無恙。心髒卻在一抽一抽的痛,胃部更是翻江倒海,他想吐。嘴唇抿緊發白。
不妙的預感一步步印證。
荒謬的事實成真,世界逐漸對他揭開真相的面紗。
可是……
怎麼會呢。
他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嗎。
紙片人會擁有這麼多情感嗎。
會心痛到這種程度嗎?
能理解愛嗎。
他的世界已經在極力震蕩。
“還想聽更多嗎?”景煜在問他。
謝白洲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