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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if線:睿王(活得好好的)

說著招來名女使,“王妃第一次進宮,不必著急回府,朕著人領你四處逛逛,待回頭前朝事畢,一家人一起坐下來用頓飯吧。”

天子這般客氣,越棠自然不會推脫,睿王在一旁聽著倒有些猶豫,寒冬臘月的天氣,宮苑又大,這時候四處閑逛更像個苦差事,唯恐她不自在,便想了個主意,對皇帝說:“昨日臣弟同王妃說見過《中秋帖》真跡,王妃不信,今日臣弟便鬥膽,向陛下討個恩典,允準王妃上崇文館後頭的藏書閣去,親自瞧瞧臣弟的話當不當真。”

皇帝橫他一眼,嫌他這藉口太拙劣,全然不信新婚之夜他會同美嬌娘談論什麼中秋帖,哼笑一聲,倒還是準了。睿王笑得毫不掛懷,轉頭替王妃披上輕裘,又覥臉向皇帝討了暖爐,塞進她手中。

“藏書閣是個好去處,尋常也無人造訪,雖在宮中,你不必拘束,等我這頭議完事了就去接你。”

越棠笑盈盈點頭,其實就算是逛宮闕她也沒異議,天底下頭一份的尊貴,她很樂意開開眼,奇怪睿王總覺她嬌弱,也不知是自己如何叫他有了這樣的誤解。

反正就聽安排,隨禦前的女使上藏書閣去,倒是不遠,就在紫宸殿東邊配殿之後,上下兩層的制式,幾乎同王府正殿一般寬闊,入了閣更是別有洞天,原來腰簷上有暗層,一排排格架隱匿在晦明的光線中,掩藏著不知多少孤本善本,靜默無聲的,有種美玉蒙塵般的厚重與寂寥。

越棠一路看去,一路驚嘆。其實她算不上多愛讀書,經文上的學問鑽研得很寡淡,頂多愛讀些志怪雜記,平日上書肆尋摸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閑書,可畢竟家學淵源,不說那些名家墨寶,單看書架上的罕見珍本,什麼南史、北齊書,晉抄的鄭氏注,甚至還有兩漢時公羊傳殘卷,那份震撼的心,就如同看見頂稀奇的珠寶一般無二,全是對純粹的美的贊嘆。

暗層只藏書,頂層則有書案與坐榻,越棠粗略賞了遍館藏,便想挑一冊上樓去好生坐著細覽。那格架通天,好些卷軸放在高處,繫著麻繩從架沿垂下一截素絹,上頭寫明書名,方便底下人尋找。

越棠仰頭踱步,瞧見一卷西京雜記,眼前一亮,忙墊腳去夠,可惜努力伸指頭也沒夠著,胡亂劃拉著,手腕不知磕著了哪裡的橫欄,感覺很怪異,像沾上了什麼濡濕的東西。

她收手細瞧,烏黢黢的兩道墨跡,湊近聞,卻帶點酸味,一旁的禦前女使見狀上前檢視,呀了聲說:“是生漆。”拿帕子替她擦拭,可沒清水哪能抹幹淨,越棠懶得折騰,衣袖一遮掩便瞧不見了,來一趟不容易,這點小事還是回去再料理吧。

於是搬來杌子,踩上去取到高處的書簡,興致勃勃便要登樓翻閱。誰知還沒走出暗層呢,便察覺不對了,手腕上倏忽傳來一陣奇癢,鑽心徹骨的,激得她一聲驚叫,手裡的寶貝差點沒摔在地上。

捋衣袖檢視,適才沾上生漆的地方已經腫了一大片,觸之隱有灼熱,瞧著十分駭人。越棠沒見過這樣的症候,頓時沒了主張,甚至有了頭暈目眩的錯覺。這什麼玩意兒?她哭喪著臉呢喃,“我中毒了嗎?”

“您別著急,別著急。”女使惶急地寬慰她,扶她在杌子上坐下,“您稍待,奴婢立刻去請醫官。”

女使匆匆奔下樓,留她一人在暗層裡茫然無措,放眼望去四周昏昏,沒了適才的興頭,神秘的寶庫頓時成了吞噬人的獸口,那通天及地的格架從東牆擺到西牆,真像是藏著什麼嚇人的鬼怪。

無邊的死寂更加重了這份恐懼,越棠索性放開了聲音抽泣,好歹是個響動,勉強給自己撐起膽魄。

她有些暈,蜷身坐在杌子上,眼裡蒙了層水霧,瞧東西反應慢半拍。所以當眼前忽然出現一雙烏皮靴的時候,越棠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戛然止住抽泣聲,片刻反應過來,那真是個人,悄沒聲兒地就挪到自己跟前來了。

她惶恐不已,連驚叫都忘了,猝然縮身子,勢頭太猛,眼看就要向後載倒,電光火石間,竟是那人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

“留神。”他開了口,沉聲靜氣的,不帶一點情緒,但至少不是什麼鬼魅孤魂。

越棠緩了緩神,視線順著那雙烏皮靴上移,玄色袍服鑲黑青黼黻滾邊,再往上去,領緣依稀繡的是九章紋樣......她大驚,不必去看面容了,忙扶牆起身,退後兩步行禮。

“太子殿下。”

正猶豫要不要自報家門呢,卻聽他說,“王妃坐下吧。”原來早也識破了她。

先前還想著邀太子殿下過府,好讓她這位新晉的王妃拜見儲君,結果莫名其妙的,竟在這藏書閣裡遇上。這下可好,體面也沒有,莊重也沒有,尷尬的初見,想必讓太子留下了很差勁的印象。

“王妃不必擔心。”太子依舊是清淡的聲口,透著些許矜持的客氣,沒計較她的失儀,還略略蹲下身,視線在她手腕上逗留了一瞬,“是漆瘡,請醫官開些清熱去火的藥水,每日擦洗,十日內可痊癒。”

他低身又站起的當口,越棠縱使垂眸也看清了他的臉,與睿王有三分像,能看出是一家子,也是英俊的長相,卻更年輕、更銳利,尤其濃眉下一雙幽邃的眼,鑒懸日月,微微一漾,便是凜然萬千氣象。

只是兩道薄唇形狀精緻,顯出那一點唇峰格外飽滿鮮明,五官合在一處,有種端嚴又深秀的奇異氣質。

這麼位尊貴的人物,說的話似乎天然就令人信服,越棠聽他說沒大礙,懸著的心立刻落回了原處。舉袖拭了拭眼角,換了個盡量輕快的語調,“王爺在延英殿與陛下談正事,陛下才恩準臣婦四處走走。適才驚著殿下了,還望殿下恕罪。”

“無礙。”他頓了頓說,“孤去延英殿,經過藏書閣,正好來取一幅堪輿圖。”

越棠愣了下才明白過來,太子這是在向她解釋行蹤。這位殿下面上瞧著生冷,其實也算和善,被冒犯了不提,還替她瞧傷,顯然是瞧睿王的面子,再不待見,也存幾分客氣。

越棠往邊上讓了讓,“殿下請自便,臣婦不耽誤殿下公幹了。”

太子倒沒急著走,也不搭腔,沉默片刻忽然道:“孤有差事在身,未及回京喝王叔的喜酒,今日匆忙,改日再正式向王叔與王妃道賀。”

“殿下客氣了。”越棠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欣欣然的模樣,“殿下為蒼生奔勞,鄞州平安順遂,便是給王府添了最大的彩頭。今日王爺還說呢,望殿下得空時能給王府一個機會,為殿下設宴慶功,算是王爺與臣婦的心意。”

太子略勾了下唇,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其實這話漂亮又虛偽,憑他與王叔的交情,不至於鬧這等虛文。還有她那一臉的笑,太子眼神掃過,心頭像被刺了下,沒有由來的,他略感到礙眼。大約是佔了長相的便宜吧,一雙圓潤杏眼裡盛滿靈動的神采,不管說什麼,都顯得那笑意格外真誠,定神望住人的時候,頗有點情深如許的意思。

......對他這麼笑,算怎麼回事?太子只當她是跳脫吧,漠然調開視線,心說倒與王叔的活泛如出一轍。

霎眼的功夫,越棠哪知道太子想了這麼多,只覺氣氛僵冷,沒明白是哪句話不中聽。好在西盡裡傳來腳步聲,是禦前的女使回轉來,藏書閣裡不許提燈,便挪到底層南窗下去,就著天光,請醫官檢視傷處。醫官細細診過脈,末了果然道是漆瘡,一應與適才太子說的都類似。

“臣給王妃開個方子,照著煮水,每日擦抹三次就好。王妃的症候不算重,只是頭兩日癢起來多少有些不好過,這膏藥您也拿著,癢得受不住時便抹一抹,雖不治根本,好歹舒坦些。”

越棠接過藥方子道謝,抬眸時瞥見金柱後頭有個身影,這才發覺太子始終立在那兒看著,她正狐疑,黑青的袍角已然一旋,翩然走遠了。

醫官還在囑咐她膳食上的忌口,越棠便沒深想,轉眼將遇上太子這事撂在了腦後。送走醫官,書也沒心思讀了,索性請女使引她去太液池看看隆冬的風光。

打從崇文閣前過,沒留神落了人眼。不遠處有名錦衣華服的宮妃,由女使架著胳膊,才從複道夾城上下來,緩步邁過興安門,一片廣場開闊無遮,眼睜睜瞧著藏書閣那兒接連湧出好幾個身影,不由喲了聲。

“這是鬧哪出?頭前那個是太子殿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