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姬輿,良久沒有說話。
低頭看向胸前,玉韘垂在了草間,表面瑩碧的光澤中,細細的擦痕如牛毛般交錯。
一隻手伸來,將它拾起。姬輿看著玉韘,道:“我那時首次習射,用的便是它。玉質易損,沒多久,我便以骨角之韘替下,後來出征卻仍攜它上陣。”
我坐起身,將姬輿手拿過來,在眼前展開。
仔細看,姬輿的手雖然大,形狀卻很好,手指長長的。只是長期的習武關系,骨節磨大了,不少部位上生出了韌韌的繭皮,看上去有些粗。
姬輿靜靜地由著我,目光柔和。
“輿可知我五歲時在做什麼?”好一會,我問。
“不知。”姬輿答道。
我看著他,莞爾道:“我剛滿五歲時,連話都不會說,也聽不懂別人講。”
姬輿微訝:“彀父說你七歲已識字。”
“那是後來的事了。”我將視線移向天邊,太陽正漸漸變得彤紅,光線卻依舊覺得刺目,不由地微眯起眼簾:“我那時日日只想著旁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姬輿略一點頭,看著我:“往後呢?”
“往後,我終還是學會了。”我看向姬輿,笑著說:“我不似輿有祖輩可效,卻也使盡了全力。”
姬輿注視著我,夕陽的光輝映入星眸,在睫下流轉。
晚風中,涼意漸濃。我抬眼看看頭頂,天空的顏色更深了,銀河的微光隱隱可見。
“日暮了,回去吧。”我說。
姬輿微笑:“好。”說著,從地上起來,拍幹淨身上的草葉和沙子,走到水邊提起衣籃,拉著我往回走。
黍米已經成熟,小路旁的田裡仍有鄉人在勞作,頓挫的歌聲傳來,空氣中飄著陣陣燒禾的味道。
“姮。”正走著,姬輿忽然開口。
“嗯?”我應道。
姬輿說:“彀父說你此次出來,乃專為觀景散心。”
我點頭:“然。”
姬輿看了看我,光線漸暗,只看到他側臉的輪廓印在暮色中。
“梓土甚廣,也有茂林碧水。”過了一會,只聽他道。
我微訝地看他,沉吟片刻,輕聲說:“我也知道,只是彼時所見,卻與如今不一樣了。”
姬輿沒有再出聲,只見他略一頷首,牽著我走向不遠處火光點點的屋舍。
待姬輿送我到丹的家門前的時候,丹全家人都坐在屋前納涼聊天,見我們來,突然止住了話音。
姬輿看看面前盯著我們的許多雙眼睛,沒有停留多久便與我告別了,語氣卻似乎有些悶悶的。
“輿早早歇息。”我答應道。
姬輿點點頭,夜色下辨不清表情,片刻後,轉身離開了。
我與丹的父母和兄嫂見過禮,將衣服拿到竹篙上晾。
四周靜靜的,蟲鳴陣陣傳來,清晰可聞。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丹和她的家人老盯著我看。回頭望去,他們似乎一愣,立刻有人說起話來,待我轉過頭,那聲音又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