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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糖與校服褶皺

初三2）班的吊扇在暮春時節提前上崗，旋轉時發出輕微的咔嗒聲。瞿燕把物理練習冊翻到電磁學章節，突然聽到後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老張，換座位。我要吹電扇，這裡涼快！”李子言的聲音混著薄荷糖的清冽，他把五顆包裝鮮亮的糖果推到鄰座男生面前，”下個月數學競賽的押題卷，我包了。”

瞿燕不用回頭都能想象那人此刻的表情，他總能把賄賂說得像頒發榮譽勳章。數學課代表張明宇果然繳械投降，抱著書包挪到靠窗位置時，透明檔案袋裡露出的競賽證書封面閃過金光。

新課桌帶著薄荷香氣落定在她斜後方時，瞿燕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洇出墨點。她聽見李子言在翻找練習冊，金屬筆盒開合時發出清脆的”咔噠”，像某種心照不宣的暗號。

”第27題。”班主任老陳敲著黑板上的電路圖，”瞿燕說說解題思路。”

起身時馬尾辮掃過李子言的課桌角，瞿燕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後頸。她快速畫出等效電路，聲音清泠似山泉：”當滑動變阻器在a點時，電流表讀數......”

”漂亮！”李子言突然出聲，原子筆在草稿紙上劃出沙沙的波浪線，”不過電壓表量程應該考慮電源內阻吧？”他舉起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修長手指點在某處計算公式旁，那裡用紅筆標註著”這個解法好聰明”。

教室裡響起零星笑聲，老陳的三角板重重拍在講臺上：”李子言！要誇人等人家說完！”瞿燕耳尖發燙地坐下，瞥見那人沖自己眨眼睛，陽光穿過他指間轉動的鋼筆，在草稿本投射出細碎光斑。

課間操的廣播響到第三節體轉運動時，瞿燕突然發現自己的物理筆記不見了。轉身正對上李子言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少年手忙腳亂地把某個深藍色本子塞進抽屜，耳廓泛著可疑的紅色。

”還給我。”她伸手時袖口滑落，腕骨處淡青血管隨著脈搏輕跳。李子言卻變魔術似的從筆袋摸出顆薄荷糖，糖紙折射出七彩光暈落在他掌心：”等價交換，告訴我最後那道題怎麼想到用映象法的。”

瞿燕剝開糖紙的動作頓了頓，涼意順著舌尖漫開時，她看見對方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批註。那些遒勁字跡纏繞著她的解題步驟生長，像紫藤爬滿春日長廊。在某道電磁感應的圖示旁，有人用鉛筆寫著極小的一行字：”如果q和y代表電荷量......”

”看入迷了？”李子言突然湊近，洗發水的雪松香混著薄荷氣息撲面而來。瞿燕慌亂後退撞翻水杯，少年已經用校服外套兜住傾瀉的水流。浸濕的衣料貼在他小臂上，水珠順著桌角滴落成奇異的頻閃。

放學時春雨來得猝不及防，瞿燕站在走廊躊躇，後腰隱隱的墜痛讓她想起奶奶說的”姑娘家長大了”。忽然有帶著體溫的校服罩在頭頂，李子言把外套疊成防水帽的形狀：”物理課代表要是感冒了，誰給我講題？”

”你自己......”抗議被雨聲打濕，少年已沖進雨幕。瞿燕看著他白襯衫漸漸洇成透明，後知後覺發現校服內袋裡有張便簽。被雨水暈開的字跡勉強可辨：”qy=1.6x1019cx3，這是我們的秘密公式。”

教學樓的燈光次第亮起，瞿燕在草稿本新頁寫下解題步驟。鉛筆掃過某處空白時突然停頓——那裡不知何時被人畫了極小的心形函式圖，座標軸上標註著q和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