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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部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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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部的白月光

窗外的月光穿過百葉窗,在瞿燕的鍵盤上切出細碎的銀紋。出版社的中央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將紙張的味道攪進墨香裡。

她盯著文件裡閃爍的游標,《致十七歲的梧桐雨》第三十七稿的修改進度停在82,被標紅的段落還帶著編輯的批註:”死亡場景需要更強烈的感官沖擊”。

指節抵住太陽xue揉了兩圈,腕錶時針已經劃過淩晨兩點。

瞿燕摸到抽屜裡的藥瓶,倒出兩片白色藥片時,發現戒指在無名指上勒出深紅的痕——這是上個月同學會時叢月硬給她戴上的尾戒,說能擋爛桃花。

玻璃幕牆突然晃過車燈的光斑,驚得她抬頭看向窗外。

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梧桐葉在打轉,那抹轉瞬即逝的暖黃卻像極了初三那年校慶彩排的舞臺燈。

記憶不受控地漫上來:李子言把校服外套系在她腰間時,袖口蹭過她手背的溫度;後臺更衣室劣質粉餅的脂粉味;還有他轉身跑向道具組時,後頸被汗水洇濕的發梢。

”叮——” 咖啡機完成工作的提示音刺破寂靜。瞿燕猛地顫抖,保溫杯被打翻在《中考數學真題彙編》上,褐色的液體迅速洇透泛黃的書頁。

她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卻在擦拭第183頁的幾何題時愣住了——那道曾被李子言用三種解法講過的壓軸題旁,還留著鉛筆寫的”笨蛋”兩個字,圓珠筆劃掉的痕跡裡滲出藍黑色悔意。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家族群彈出母親的訊息:”工作忙不忙?什麼時候回家?要注意身體。”。

瞿燕盯著對話方塊看了十分鐘,指尖懸在26鍵拼音上遲遲未動。

窗外飄進細碎的雨絲,帶著初春特有的凜冽撲在頸後,她突然想起李子言葬禮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黑色傘面上滾落的水珠連成透明的簾。

”瞿老師,三校樣出來了。”實習編輯小唐探進半個身子,懷裡抱著還帶著油墨味的校樣,”第三章插畫師說梧桐葉的脈絡需要您確認......”

話音戛然而止。小唐看見主編辦公桌後的女人突然捂住心口,青白的手指死死攥住胸前的羊絨披肩。好像在掩飾自己的不適,她沒有多想,以為是藥物的副作用。

月光恰好掠過瞿燕低垂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整個人像是被釘在時光琥珀裡的標本。

”放這就好。”瞿燕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喉嚨裡泛著點點鐵鏽味。

等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她顫抖著摸出噴霧劑,藥劑的苦味在舌底化開時,恍惚看見初中教室的吊扇在眼前旋轉。

那個蟬鳴聒噪的午後,李子言把冰鎮汽水貼在她發燙的臉頰,瓶身凝結的水珠順著下巴滑進校服領口。

電腦突然黑屏,應急燈的紅光裡,文件自動儲存的進度條卡在99。瞿燕撐著桌沿起身想去檢視電閘,膝蓋撞到抽屜角時帶出個鐵皮盒。

十五那年産的薄荷糖盒摔開在地,泛黃的信紙如白鴿撲簌簌飛出——那是李子言藏在競賽獎牌盒裡的情書,火漆印上的”y”字樣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心髒突然傳來被鋼絲絞緊的劇痛,瞿燕踉蹌著扶住檔案櫃。

玻璃倒影裡突然浮現出校醫室的白簾,十五歲的自己因為生理期疼痛而蜷縮在診床上,李子言蹲在床邊用棉簽蘸著溫水塗她幹裂的嘴唇。

消毒棉球滾落床底時,他校牌上的藍底證件照被夕陽鍍上金邊,領口第二顆紐扣不知何時鬆了線。

”嘿,瞿燕!”少年活潑的聲音混著心電圖監測儀的警報聲在耳畔炸響。

瞿燕跪坐在地毯上,拼命去抓散落的檔案,紙頁上的鋼筆字卻在月光下融化成藍色的溪流。

她看見自己顫抖的指尖穿過李子言透明的掌心,當年手術室門口摸到的白布質感突然裹住全身。

掛鐘發出整點報時的鳥鳴,驚飛了信紙上棲息的夜光。

瞿燕最後修改的段落還停留在文件裡:”羽毛球劃破陽光的瞬間,他笑得露出虎牙,卻不知自己眼底藏著整片銀河”。

當黑暗如潮水漫過視網膜時,她聽見十七歲的自己在教室後排輕笑,鋼筆尖劃過草稿紙沙沙作響,而李子言正把寫著解題步驟的紙條悄悄推過過道。

電腦的紅光還在閃爍,中央空調送風口飄落幾片梧桐葉形狀的紙屑。

瞿燕失去意識前看見工作室的掛鐘指標停在03:18。月光依舊安靜地流淌在未儲存的文件上,游標停在第三章最後那個未完成的句點,像極了瞿燕那年在手術室門口永遠等不到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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